第九十七章【捅娄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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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领导对你的不配合就有想法,这下好。皇帝读了此文,气得要命,对大臣苏威说:“薛道衡极力赞扬我老爹,估计是在讽刺挖苦俺。”“道衡至美先朝,此《鱼藻》之义也。”这就有点说道了。

这《鱼藻》是《诗经》中的作品,据说是借怀念周武王来讽刺西周终结者周幽王同志的。皇帝很生气,后果自然很严重。

只是这薛道衡一点风险意识没有,根本看不出来。他看不出当今皇帝性格高傲、刚愎和极端自负。在一根筋的薛道衡眼里,那皇帝就是天之子,那都是圣君,皇帝一定会明察秋毫公平公正,作为臣子的自个做应该做的工作就ok了。

作为属下,你对上司的喜好和性格特点都不掌握,你还在领导眼吧前晃悠混饭吃,这不很要命嘛。典型的琢磨事,不琢磨人。所以我分析这个官场有四类人。

这第一种就是不琢磨事也不琢磨人,这类人相当于废掉了,退二线了或者被边缘化了,不占茅坑也不拉屎;第二种是只琢磨事不琢磨人,咱高熲同学跟薛道衡同学就这类;第三种是不琢磨事只琢磨人,这种人厉害了,像宇文述、杨国忠这类人,专干挖坑填土然后埋人的活,遇到这类人您可得多留点心了;第四种是不仅仅琢磨事,也琢磨人,这就是牛人了,像我们上头说的裴矩,这属于领导同僚都喜欢的。

上了《高祖文皇帝颂》以后,这皇帝杨广已经很生气了。但碍于这薛道衡的才学和声望,隐忍未发,只是降职让他做四品的司隶大夫。准备找机会给他安上一个罪名,治他的罪。薛道衡同志怎么反应?面对危险处境这位薛同志可是安之若素一点不着急不在乎,真是迂阔到家了。

这好朋友可就看出门道了,同僚司隶刺史房彦谦(房玄龄他老爹)眼看薛道衡大难临头,便劝他“杜绝宾客,卑辞下气”。意思是建议您夹紧尾巴做人,可他根本不当回事。

领导要搞你。那还不是一句话。机会来了。一次朝廷议定新的律令,议论了许久也没有结果。

这薛道衡就发飙了,他对同僚说:“要是高颎不死。新律早就制定并且颁布实行了!”这话一出是举座皆惊啊。想那高颎是文帝朝宰相,相当能干,后因得罪当朝皇帝杨广被处死。

这话说出口,这薛道衡是真没过过脑子。政治斗争那根本没有温情。根本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将对手拿下,何况您这是自投罗网。

你不把别人当靶子,但盯着你想拿下你并拎着你的脑袋向上邀功上位的人可多了去了。这话一出口,立马有人告薛同学的黑状。

御史大夫裴蕴立马上奏:“道衡负才恃旧,有无君之心。见诏书每下,便腹非私议,推恶于国妄造祸端。论其罪名,似如隐昧。源其情意,深为悻逆。”

皇帝对裴蕴这个定性很认可啊。他说:“我当年跟这厮一起伐陈,这老东西就欺负我年幼,和高熲、贺若弼等人擅权架空我。后来我即了位,这帮老家伙就内心不安,现在天下太平,还没有机会谋反,还是你洞若观火体察实情啊。”

这一番表白,把皇帝的内心最最真实的一面可就给抖搂出来了。心胸狭窄、自负刚愎、睚眦必报。没冤枉这位杨二爷吧。接下来当然简单啦,召来薛道衡劈头就一句:“你很怀念高颎嘛!”话音刚落这位薛爷就被拿下并下了狱。

薛道衡该老实了吧?应该跟苏威同学一样立马叩头如捣蒜然后认输服软回家种田了吧?您太小看这位薛爷了。

薛道衡誓将自己的迂阔进行到底。活在自己世界的薛道衡狱中不断催促法官尽快审判结案还自个清白。在他的眼里,没几天自己将会重返工作岗位,继续为朝廷和皇帝效力。

为了准备好给自己出狱接风庆祝,这哥们狱中便急切地吩咐家人在五星级酒店订下一桌好酒好菜。早早便收拾好行李,顺带将不用的物件送给其他还未毕业的狱友。

瞪着俩大眼珠子望着狱门,眼巴巴等着狱吏出现并通知自个回家完事,这就准备打道回府。但世事无常造物弄人,命运却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等待他的并不是生命之火,而是地狱之门。薛道衡先生最终为自己的天真迂阔付出了生命代价。神马的干活?

他满怀希望等到的回复不是赦免,而是赐死!傻眼了。这是他从未想到的。他不想死,他还想为帝国和皇上服务。他一遍一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皇帝要赐我死?我到底犯了哪条罪?

为什么那些奸臣贼子贪赃枉法反而逍遥自在?为什么自己仅仅几句忠言逆耳便落此下场?面对眼前的三尺白绫,痛苦、恐惧和求生**彻底包裹了他。

人生七十古来稀,已经七十岁的薛同学怎么也想不通,半截子入土的人了,为啥皇帝还不放过?他想申诉,没人敢受理。他想写信求援,没人给他递折子。他想跟家人作最后告别,环顾四周连个送信跑腿的都没有。

大家能做的只有一个:躲之而唯恐不及。没有落井下石那算道德高尚。世界本来很残酷,政治斗争更如此。只是他理解得够晚而已。这位七十岁的老功臣、老诗人迟迟不肯自裁,等着皇帝能够重新裁决。

“及奏,帝令自尽,道衡殊不意,未能引决。宪司重奏,缢而杀之。”对他还算仁慈,给了个全尸。还没有对他夷族,仅仅缢杀了薛道衡一人,将他的其他家庭成员流放到新疆且末。杀了薛道衡,杨广满意了。

可是百姓心里有杆秤。百官心里也有杆秤。史书上记载杀了薛道衡,“天下冤之。”两年前杨广在北巡路上杀了高熲、贺若弼和宇文弼等元老忠臣,“天下莫不伤之。”

《隋唐嘉话》里面记载说这个薛道衡他有一首诗在当时已经非常轰动。题目是《昔昔盐》。

大家伙都知道薛道衡是北朝人。那写边塞诗很拿手。只是不知道这哥们写婉约诗那也是相当了得。

薛道衡在北朝时候当过驻陈朝的大使,所以经常跟这些个南朝诗人以诗会友相互交流切磋。当时虽然南朝人打仗不行,写诗可是这些宫廷文人的长项,为此南朝这些官僚经常讥讽北朝人作的诗太粗,没文化。可是看到人家薛道衡这个《昔昔盐》的时候,全傻眼了。

因为这诗写的太好了。这诗太长,我拣出来两句跟大家伙晒一晒。听好了。“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这句诗把闺中怨妇的落寞、寂寥和孤独通过窗框上的蛛网和雕梁上的燕泥衬托了出来,那真是形神俱佳震撼人心啊。如果当时举行年度诗歌大奖赛的话。就凭这首诗老薛同志完全有资格入围前三甲。这就惹得皇帝很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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