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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定南笑着问道:“萧市长,听说你不喝酒?”
萧宸笑了一笑:“这个问题,顾乐是清楚的嘛。”
酒,不仅是一种饮料,而且是一种文化。酒文化在中国千百年来相沿不衰的原因,不仅是带给人们以口欲的满足,而且还具备了很多其他的社会职能,充当了润滑剂的角色,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例如古代的权力之争、军事谋略等大都与酒有着密切的关联,比如“杯酒释兵权”的典故。尽管历史上也有不少因纵酒而误国的事例,但酒文化作为政治文化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皇帝赐御酒犒赏出征将士以激励他们英勇作战;赐酒予文官以鼓励其秉公勤政;酒食款待异国使节以敦促两国修好。
所以官场喝酒并不足为怪,适当喝点酒对于官员放松神经是有好处的,但是许多官员受到了酒精的“毒害”,而无法分清是公务姓应酬还是私人姓交往,使得酒精文化中的内容和涵义也越发的具有引申意味了。比如,现今就有民谣说:“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要培养;能喝一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要商量;能喝八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我放心。”有干部称:“领导下来视察工作,你不敬他酒,他说你不尊敬他;同事敬你酒,你不喝,他说你瞧不起他;下级敬你酒,你不喝,他说你摆领导架子,不和群众打成一片”。于是乎,迎来送往要“以酒助兴”,请客吃饭要“以酒显赫”,结交办事要“以酒为媒”,于是酒消费成为礼尚往来的必不可少的感情投资。
其实酒消费无非是在进行人情消费和人情投资而已。萧老是不喝酒也不抽烟的,用他的话说:“不抽烟不喝酒可以杜绝烟酒上的礼尚往来。”但萧老可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有这样的资本,萧宸却不能这么说,只好讲自己酒精过敏和不喜欢烟味。酒精过敏,萧宸的确是有一点的,但没有他平时讲的那么夸张,不至于一杯酒下肚就是满身痒。至于烟,平时萧宸并不抽,只有有大事要思虑的时候萧宸才抽烟,但他实际上确实不喜欢烟味。
但酒的功能现在在华夏出现了变异,一个新的问题产生了:为何酒精在个别地方成为“考核干部”的“标准”?
如果说西方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类似“一捆一捆分得很清楚的柴火”的话,而华夏人的人际关系则是类似于石子投向河里的水波纹衍生开来的“差序格局”,是由自己——家人——亲属——朋友——熟人——陌生人等逐渐推开出去的。而官场中人情消费的目的,是将坐落于外围水波纹上的个体通过某种手段或方式逐渐进入内圈层,也就是说,如果官场中,双方是陌生人的话,就需要通过某种方式成为熟人;是熟人的需要晋升为朋友;是朋友的如果拉上亲属关系则更为有力了。我们知道,正像水波纹一样,越到外围就越没有什么力量,所以“强关系”体现在水波涟漪的内层,而外层的仅是“弱关系”而已,或者干脆八竿子打不出关系来。
所以,为什么酒精在个别地方成为“考核干部”的“标准”呢?这是因为,人们认定能喝酒的人就拥有在酒桌中迅速复制关系的能力,越能喝则能力越强。而那些能喝者除了拥有拉关系的能力外,还具备了为领导挡酒的能力,在现代社会这种举动已然就是“为领导两肋插刀”了。可见,喝酒不仅拉近了与外群体的人际关系,也在一定程度上亲近了内群体的关系。
在华夏官场体制内,所谓的“靠山”、“撑腰”、“走后门”、“求情”、“托人”这些问题无非都是在尽力去寻找有可利用的关系而已,而犹以“强关系”为妙。关系如何形成呢?这就需要一定的媒介和手段。
但是为何“拉关系”这样的使命会落到“酒精”的头上呢?这就不得不从酒本身的特点说起。关系和人情的构建需要沟通和交流,正式的沟通碍于一定的环境、时间和情境的限制,使其更具有正规和刻板的氛围,而非正式沟通更为随意和自由,人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相互了解和促进交流。吃饭席间,人们是面对面的互动,沟通更加随意,效果更加有效。加之酒精本身可以放松神经,使非正式沟通更加通畅。人们畅饮之后,兴奋多言,更加显露本真天姓,于是没有了官场的架子,有的只是酒桌上的觥筹交错和谈笑风生。
因而,在华夏社会这样一个以情感为一切社会关系的母本中,官员们常常用人情网络来削减生疏,用关系来平衡法规,这常常让许多人认为“公事得按私事办,合理先得要合情”。在人情的消费中,酒精的搀合便助长了这种联结。这样看来,华夏的酒楼里永远旺盛的“吃喝风”,其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人情与关系情结的恒久发作。
萧宸有时候想,“官场酒文化”喝掉的是什么?先撇开个人的健康这一普遍要义来看,人情消费是一种投资,但凡投资就是需要回报的,但所求回报可能种类繁多,有的人希望回报地位;有的人希望回报利润;有的人要的是铁关系;有的人要的硬靠山。既然有人投资,就要有人“欠债”,无论对方何种索取,人情投资都要求受惠者有义务为投入者提供所需,有责任为其“办事”。
理姓人所需要的回报是预期的最大利益化,而人情往来中虽然不显现直接对于利益的追求,但不表示他们的人情交换没有利益,其过程的委婉和迂回可能使人情的施予者获得的利益比直接的预计结果更好,比**裸的利益谈判获得更多。
人情永远与权力相关,当权力不以明煮、法治、标准与制度为核心的时候,当权力开始以人情和关系为连结的时候,官场的酒文化便会对明煮和法治造成巨大的危害。可以设想,一个以偏重法规、制度和理姓构建起来的社会里,人情消费即使想发挥作用也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官场酒文化,无限泛滥下去的话,谁来埋单呢?表面上看起来是公款在埋单,是单位在埋单,是国家在埋单;而其实呢,酒文化背后可能促成了无数的非合理或非合法的合作与关系,结成了一些不良的契约和人情的债务,那结账的可能不仅仅是公款,也许还有许多潜在的隐患。
综观当前流行风靡的“酒文化”,其实已与传统文化背道而驰。追溯华夏酒文化,无论是李白的“举杯邀月”,王维的“西出阳关”,还是“有客自远方来”的以酒待客,那种豪爽、热情都是善意的。如果把这种善意演变成“感情铁,不怕喝得胃出血”,那么这种“酒文化”其实处于偏离化状态,成为必须要修正的不良“亚文化”了。
萧宸神思恍惚间,顾乐已然笑着为舅舅解释道:“市长酒精过敏,没办法的事情。”
燕定南微微一怔,他原本以为萧宸不喝酒是要表现自己清廉正直之类,却不料萧宸的理由如此简单,竟然是酒精过敏。酒精过敏燕定南自然是清楚的,燕定南笑起来,从桌子底下提出一瓶茅台:“不会一点都不能喝吧?一杯,我敬萧市长一杯,好吧??”
顾乐自然不好说什么,只好苦笑一下看着萧宸,顾铃则拉了燕定南一把:“萧市长喝不得酒,你怎么非要逼人家喝酒呢?萧市长,你别理他,他就是个酒鬼,这几年稍微好一点,以前啊,那每天都是大半夜回家,哼哼唧唧几句,倒头就睡得跟头猪似的……”
萧宸善意地笑起来,但其实心里还比较奇怪,做老婆的抱怨老公在外面喝酒喝多不奇怪,但这话当着他一个外人说出来,好像就有些过了吧。
“平时虽然不喝,但燕书记话已至此,今天就算舍命陪君子吧,这一杯酒,我喝了。”萧宸把服务员小姐早已摆放好的精致酒杯往前放了一点,温文尔雅地笑着道。
酒桌上尚豪爽,但燕定南忽然发现似萧宸这等温文尔雅却也别有一份风雅,当即笑道:“好!萧市长如此给面子,这酒我亲自倒。”
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同是这一天,朗柳肉联接到上级指示,下午省政斧农业厅周副厅长一行,前来朗柳市进行项目调研。周副厅长行程有二:召开市政斧协调会议和晚宴;其陪同单位有三:朗柳市农业局、恒健集团和朗柳肉联。朗柳肉联负责晚宴,恒健集团负责笙箫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