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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代王府一众人等的见证下,范大娘子了却尘缘,出家做了女观,道号“静真”。
下人们素来会看主子的眼色行事,见代王夫妇对范大娘子和颜悦色,祁润虽是刀笔吏,却时常与秦琬、裴熙把臂同游,故他虽是戴罪之身,却无人敢得罪,甚至有不少人上着赶着,殷勤奉承,对范大娘子更是一口一个“静真仙姑”“静真仙师”,却不料惹得一个人红了眼。那便是代王新得的五儿子的生母,媵,徐氏。
徐氏出身寒门,无甚见识,初来代王府自是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违逆。但她运气好,没被临幸几次就有了身孕,还一举得男,便有无数人凑上来奉承,本人也飘飘然起来。
她不懂什么嫡庶礼法,只知王府富贵无边,权势非凡,偏偏王妃生不出儿子。自己的儿子白白胖胖,活泼可爱,若被代王青眼,选做继承人……嫡母?那是什么东西?等我儿子继承了王位,奴才们自然得看我这个王爷生母的脸色!
徐氏想倒是想得美,却不知代王因从前的事情,对这些一心求荣华富贵的女子没了半点好感,每每见到她们对自己嘘寒问暖,他总会想起昔日在彭泽的时候,区区一个奴婢也敢瞧不起他,宁嫁胥吏也不肯给他做妾的事实。正因为如此,徐氏对他越是恭敬,对沈曼越是狂妄,他对徐氏便越没好感。之所以晋她为媵,全因他比较厚道,哪怕不喜欢她,她到底生了个儿子,酬她生子有功罢了。徐氏不明白这一点,还当她很了不起,骤然见代王夫妇为范大娘子安排景致好的宅子安心修道,待外人都比待自己好些,登时生出一股不平之气。
代王酷爱诗书,自如所有文人一般,喜爱在花园中散步,于碧波上小憩。徐氏打听到这一桩,早中晚三趟游园,一场不落。这日天晴方好,她没“偶遇”代王,却见秦琬、裴熙、祁润三人从游廊那头缓缓走来,有说有笑。
祁润之心虽正,却因势单力孤,不知多少次借力打力,在诸多势力中游走,方能拥有举子身份。若说裴熙是正中有奇,占大势却剑走偏锋;祁润便是偏于诡,隐于暗处,四两拨千斤。
这两人见了面,既惺惺相惜,觉得天底下聪明人不多,眼前刚好有一个,无论为敌为友都是快事一桩,又互相看不顺眼,一个觉得对方出身高资源多,当然堂皇大气得起来;一个觉得此人偏于阴暗,容易误入歧途。事实上,若非范大娘子劝阻,祁润本不打算考科举,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经不起查,光是一个“随流民落户”就能让他的仕途黯淡无光。据实以告吧,圣人岂会不偏袒自己的舅家兼岳家?
他本想寻一位王爷投靠,助其完成大业,对方自觉握住他的把柄,一摊开就能让他万劫不复,对他这等“能掌控”的人才必定重用,他亦能得到权势地位,顺带为生母复仇。他甚至连人都选好了,正是生母与穆家尴尬非常的魏王。谁料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灵寿县主便嫁给了郑国公的嫡孙,两家联姻已成。见到此情此景,他也只能听母亲的话走正道,却又不想因这一把柄让自己变得被动,才有了太极殿中的那一出。
入王府后,祁润被裴熙不知抨击过多少次,碍着阅历和见识,祁润一次次惨败,却也激起了无边斗志,卯足了劲要赢过裴熙,说得他心服口服。秦琬也不阻止,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请他们出来游玩一番,谈天说地,转换心情。
秦琬向来我行我素,从不在意旁人看法,祁润平生最讨厌流言蜚语中伤旁人,见秦琬光风霁月,不同凡俗,亦起了结交之心,暗道难怪裴熙如此桀骜之辈也能与秦琬处得来,实在是海陵县主魅力非常,与她相处,男女之间的吸引倒在其次,思想上的碰撞,心灵上的共鸣才最让人欣喜。但落在徐氏这等眼光狭隘的女人眼里,便成了这两人,不,这三人有私情的证据,故她见到三人,非但不避,反倒大喇喇走上去,娇笑道:“县主是读书人,比我这没什么见识的人更明白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怎地……”
“既然知道自己没见识,还敢在我面前多嘴?”秦琬收敛了笑意,淡淡道,“掌嘴!”
她身边的使女婆子自恃要陪她出嫁,即便徐氏掌权也管不着她们,一个两个都不将徐氏放在眼里。秦琬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健硕的婆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徐氏,左右开弓,不消片刻就狠狠扇了徐氏十几个耳刮子。秦琬虽懒得与徐氏这等女人计较,却也知道自己的奴才听命教训徐氏可以,主动出手却不行,故她冷冷地瞧着徐氏,干脆利落地对这件事下了定义:“区区媵妾,见到我非但不行礼,还以长辈自居,胡言乱语,可见心思恶毒。念在你为父王生子有功的份上,今日只掌嘴五十,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若有再犯,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脱身的了。”有名分的妾算庶母,不能冒犯?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些话,对那些温良贤淑,一心求个好名声的贵女们说去吧!海陵县主秦琬,从来就是骄纵跋扈,目中无人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