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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不会说我是惧怕他报复而逃跑,可一时间竟找不到可以拿出来搪塞的理由,如此,我只有沉默。
头抬得时间长了,脖子就有些酸痛,而且成秋碧还萎缩着挂在那,承重就更不用说,因此垂了头继续不语。
“怎么不说话?”濡以沫语气中已有些不耐烦。
我摇摇头,我要是能说话就好哩,当然,我会说话,只是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
濡以沫果真是不耐烦了,等不到我的回答,也不多问,转身便向着远离沫林的方向而去。我默立了片刻,便也随在濡以沫之后离开。
出了沫林的范围,规矩对称的建筑渐进占满了视线,因为刚刚在返回时中途濡以沫拐了个弯,因此现在我们所走的路并不是刚刚来时的那条。除了满眼规矩的建筑,建筑之旁还层层栽植着密密麻麻的参天巨树。
参天巨树?我很吃惊,更加诧异,并不是不可置信树的参天巨大,而是这些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满存着疑问,可碍于濡以沫浑身散发着请勿打扰的气息,我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询问,只得将掠上心头无法拂去的不解隐忍着等一会儿回去了问问成秋碧。耳边忽然掠过一缕清风,毫无掺杂着凝重的味道,反是被这交织着的绿树晕染出一种恬适淡然。
伴着这阵忽来的微风,满树的叶子骤然唰啦啦响了起来,有几片似乎已经难耐树枝上的寂寞,旋而缓慢地如蝶飞舞而下,擦着面颊,不痛,只微微留下叶过的痕迹。
“小叶子……”清风淡雅般可又遥不可及的声音,在我和濡以沫身侧不远处悠然响起,我顺着那声音猛地转头,濡以沫却像早已看到来人,不紧不慢地微侧了头,表情抑郁。
濡以沫动作轻小地点了下头,算是对来人的问候,他说:“怎么突然过来了,你不是已经吩咐我来为她做向导了么,”说着,他意有所指地轻抬下巴指了指我,动作轻浮,眼神更是轻蔑藐视到了极点。“怎么?不放心了?”濡以沫补充说到。
我撇撇嘴,继续盯着面前胜雪白衣的素不眨一下眼睛,只听突然出现的素含笑着说:
“以沫吃了硫磺,怎么满口的火药味。”
濡以沫脸色铁青:“你来了也好,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这老女人我还给你!”语罢,都不等听素是否同意,猛拍了几下翅膀,眨眼间就不见了鬼影。
我一边暗叹濡以沫遁逃的速度,一边为自己累赘的身份感到憋屈。我有强求他当我的向导吗?明显着就是他自己倒贴过来的。
等耳朵里再也传不进濡以沫那种苍蝇似的拍翅声之后,素才有所动作。他单手负于身后,另一手轻撩起雪色袍摆,迟疑了下便向着靠近我的方向走来。他一步一步,每走一步都是那种踏实稳重且极富认真的步伐,步履之间所呈现出的频率更是惊人的和谐一致。
我默默地等他靠近,靠近再靠近。以为他会在距离我一步之遥处就停下,谁曾想直到他与我咫尺之距,他仍然自顾地向我所站的地方轻移缓步。
我轻开口,喉中似堵了千金,都不知道该如何发声。终于,他的脚尖就快与我那微分的足尖相对时,他停了下来,而那只一直负在身后的莹白如月色光华的手掌,就在此刻,在我不及考虑的时候抚上了我泛着淡金色调的长发上。
因为紧张,我更加无法言语,哑巴还知道比划比划,可现在的我比哑巴还不如,干脆就目瞪口呆了。
眼睛抬起与他墨黑的瞳孔对视,我保证我没犯花痴,可是我就是不可自拔地深陷进了他的眼神里。圣人说再一再二不可再三,然这句话放在我这里,再用到素身上,就根本是一句废话。
头侧透过薄而轻软的发丝,隐隐传来他手掌之上令我安心的体温,那是一种稀少的温暖,这旱魃域之中仅此一份的人间温暖,即使这温暖来得深谙而诡谲重重,可我还是迷惘在此种无可回旋。
倏然,素那张总是淡漠疏离的脸上竟露出一抹绝世的笑容来,之所以称之为绝世,是因为那其中饱含了许许多多的情感,有我能看懂的亲切疼惜和关爱,亦有我无法看懂也无法窥测的隐忍痛苦和憎恨,忍不住我就要去探究这些神情之于我或是梦魅儿的关系,然只是一刹,这一切就都如镜花水月般不真实,留在素脸上的,依旧是刚刚的淡漠而疏离的微笑。
他拿下抚在我头侧的手,手指尖捏着一柄狭长的绿色叶片。血染了一般的暗绿色泽,配着他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指,居然幻化出一幅耀目的画面。
捏着那柄树叶,他的手在我眼前几乎无可查探地晃了晃,说:“小叶子,我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他笑得无邪,可我的脊背却生生泛起一层凉意来。下意识的,我的手已经按在脖颈前的血印处,就好似在寻求血印旁成秋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