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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说,看得出他很享受现在的局势。他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在等着舒眉接受他的恩赐。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舒眉现在都应该会彻底服输,乖乖地听他的话。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一个驯马师又将征服一匹烈马,棋迷又将扫下一局难棋。
这段日子来跟舒眉的明争暗斗总算要以他的胜利结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大病之后突然吃了人参果,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快。为此,西门的心情很好,又自己斟了一杯酒。
舒眉道:“你对五公主真好。”
她说这话是懵懂女孩儿的口吻,丝毫不突兀。
西门心情好,一笑道:“那是自然,这个世上,我可以为两个人去死。一个是我哥,一个是五公主。但是我哥是犯不着我去送命的。所以就只剩下了她。”
其实舒眉对西门的感情生活并不感兴趣,哪怕这家伙有一百零八个老婆三千七百个小妾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也不关她的事,但是她现在要拖住西门。任凭傻子也看得出来,西门确实对五公主痴心一片,而且现在的西门心情很不错,他愿意说下去。所以舒眉就很有耐心地等着西门继续说。
“我遇到她时,她才十岁。”西门说,“她来找我哥杀人。”
舒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十岁的女娃就找人杀人?这五公主很生猛啊!
五公主很生猛,西门的品味是不是更诡异?
“我那时所在的地方名叫桃花居。桃花易谢,但是桃花居的桃花开得比许多地方都要久。桃花一开,抬眼望去,天上地下全是落英飞舞。我在桃花树下练剑,听到脚步声,一回头就看见了她。”
“她那时穿了一件湖蓝色的衣裳,梳着一个碧螺髻,眼睛里还有眼泪。桃花落在她头上身上也不知道要抚下。”
“我一剑刺了过去,刺在她眉心的花钿上。一滴殷红顺着她小巧白皙的鼻子淌了下来。她停住了脚步,看着我;我也看着她。那一刻,我觉得我跟她似乎认识了一辈子。”
“那一滴鲜血像是火一般,看上去美得惊心动魄。”
舒眉不经意地白了西门一眼,心想:那是你变态。
“不多久,我哥跟一个老太监走了出来。我哥说同意做这笔生意了。我看得出我哥不开心。我哥说会安排人给五公主。不过请五公主马上离开桃花居。我哥似乎不喜欢五公主。直到现在,我哥都不喜欢五公主。”
“那时我才知道她是个公主。她含泪又倔强的样子真好看。你有时有些像她。”西门饮酒。
舒眉听到这话,横着眼睛心里想:大哥,你这算是骂我不?
“只不过你们的眼神不同。她的眼睛就像是要吃人的狮子【124章节】。”
舒眉心道:还好不同,我对人肉没兴趣。
“我哥说要安排人。可是她不愿意。她的手指向我。说别人都不要。就要我。”
“我哥愣了愣没说话。五公主大概不知道,她这么一指,救了我。”
舒眉不解地问:“为什么?”
“那时我是我家最差劲的一个。孤高自傲却武功平庸,而且经常犯错。在五公主出现之前,我那无比优秀的哥哥已经给我下了禁足令。为了让我心无旁念,武功精进,他本打算将我酯熍。”
“什么意思?”舒眉举手提问。
“将脸毁了,纹上画;将手砍了,换成武器。”西门轻描淡写地解释。
舒眉吓了一跳。
“五公主不过是第一次见我。就信任了我。我因为她的点名,侥幸出道了。按照规定,我不用再受画脸换手之苦。她信任我。我就会为她做事。”
“第一次任务完成后,我浑身是血的站在她床前。第一次杀人的我有些发抖。我假装镇定。她穿着鹅黄色蝉翼薄纱宽袖睡衣,头发垂在肩上。她攀着我的脖子亲了我一下,要我严守秘密。说她会好好赏赐我,等她长大了就嫁给我。”
西门说到这时,脸上浮现出微笑。
舒眉心想:当年的小西门很单纯嘛。五公主就显得有些可怕了。我的乖乖,才十岁就有这样的心机。这个女人,我不想跟她打交道。
“我又回了桃花居。我的武艺大进。因为我已经有了目标,我想要五公主觉得我可以信赖。我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五公主。”
舒眉心中暗道:你那五公主不欺负别人就算是万幸吧。
“这样,又过了好几年。每年桃花开时,我就会盼着见她。”
舒眉惊悚地想:那不是每年桃花开时这公主就要杀人?
“渐渐地,我长大了,我跟哥哥的理想有了分歧。五公主也愈发不受哥哥待见。五公主每次离开桃花居,我哥都要叫人用山泉水冲洗五公主站过的地。有一天,五公主问我愿不愿意跟她离开。于是……几天后我终于离开了桃花居。”
舒眉心想:我怎么觉得这五公主是谈生意没谈成,就诱拐走了别人辛苦培养的接班人?
“那时,正是大皇子驾鹤的大乱之时,我跟五公主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做了很多轰轰烈烈的事,看到五公主笑我便笑【124章节】。我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日子。”
舒眉想:看来大皇子一死,五公主忙得很,做了许多“轰轰烈烈”的事,很开心啊。
“后来,我就在这留下。我知道,我对她而言很重要。”西门说。他在这留下,成为为五公主聚集金银的“马车夫”,也慢慢变成陌香城的西门掌柜。
舒眉实在受不了了。舒眉终于说道:“重要什么?你赚的钱才重要吧!”
舒眉不忌讳说实话,她知道西门是聪明人,只不过有些事西门明明想到了却偏偏要绕开,就像心甘情愿扑进蜘蛛网的飞蛾。
“那她也会想到我。”西门争辩说。他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在跟朋友说话。
“她只不过喜欢你能杀人,而且能给她赚钱!除此以外,人家都不打算把你留在她身边!”舒眉说。
西门听得脸色都青了。“不!她喜欢我!”西门的语气中竟有一丝祈求。
“喜欢你什么?”
“她……喜欢听我吹笛子。”西门说。
舒眉捂了头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西门猛地站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杆笛子,对着满山红叶吹了起来。应和着这笛声,自来泉的泉水如翻腾的云雾一般从一旁的山涧里涌了出来,水雾流动,霞影明灭,碧空如洗。笛音在天地间起起落落,如同一只精灵。时而欢快、时而悠远。一刹那间,所有的景色都似乎融进了这笛音里,又似乎是笛声渗入了天地万物之间。
舒眉第二次看到西门凭栏吹笛。跟上次一样,舒眉觉得西门有些茫然。
老爷子说得对,比起七公子等人来,西门是真的最有“人”味。他不完美,他有缺点,他为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而活,或许他算不上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是他的喜怒哀乐却很真实。不像七公子等人,所有的欢笑悲伤都看不见摸不着。
舒眉看看日头,已经过了午时。
那些抓捕西门的铁鹰是不是已经快到了?
“公子在笑什么?”杨若兮亲手端上一碟陌香城特产的桂香藕粉糕,放在七公子与淮安王之间【125章节】。淮安王眼皮都没抬,看着手中的信函。七公子微微点点头。
在这两个男人面前,美得不可方物的杨若兮总有些受冷落。若不是他们俩,换了别的男人,别说让杨若兮端盘子做粗活。只要她展颜一笑,公子哥儿就会欣喜若狂心甘情愿地掏光身上所有的金银。她自负美貌无双,一般男子都不入眼,偏偏眼前这两个能入眼的男子口中谈论的却又常常不是她。
“我在想舒眉丫头到底把那瓶子打开了没。”七公子含笑捏起一块藕粉糕。杨若兮有些不快。
“偏生七哥你古怪,怎么会带着那么刁钻稀奇的瓶子。”淮安王边翻信笺边道。眉头仍是紧锁。杨若兮不敢太靠近,也不敢像平常面对普通男子一般出言劝慰。按说,开导宽慰男人让男人开心是高等青楼女子的拿手好戏,可是杨若兮却不敢造次。这个劲装的男人,总有一种令人不敢靠近的威严。哪怕是在这莺莺燕燕的青楼绣阁中,只要他在,连端茶送水的雏妓花娘都不自觉地屏气息声恭敬肃穆。
“你该说幸好我带着,恐怕就有人就要拿剑劈箱子了。”七公子笑着说,暖如春阳,让人如沐春风。杨若兮看着七公子的笑脸,不由有些发痴。
淮安王闻言,也难得的一笑。紧接着又收敛了笑容道:“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125章节】。听说龙口堂已经在海子口准备了斩刀砧板。太阳一落,舒眉的二哥恐怕会被斩成肉糜。舒眉那丫头向来重情义,会不会劫……。”
“会。”七公子轻描淡写地说。
“那七哥你怎么说不帮她?她若抢人,必定只能离开陌香远走高飞,那这陌香城的计划岂不是……莫非七哥另有安排?”淮安王问。
七公子道:“没有。”
淮安王觉得不太可能。眼睛仍盯着七公子不放。七公子扑哧一笑。道:“我只是跟舒眉一起在等日落而已。”
“只是这样?”淮安王问。
“顺便打探打探。动向未明前。轻举妄动对我们可不是好事。”七公子说,然后拈起一块藕粉糕正要往嘴里送。窗口突然黑影一闪,七公子微微一顿,淮安王亦抬头。七公子身后的姜山立刻窜出窗去!不多时,姜山与一个皂衣人一起进来。
那皂衣人先行了一个礼,却半隐在帘幕纱帐的阴影中不出来。姜山给杨若兮一个眼神。杨若兮会意,赶忙款款退了出去。另有几名七公子手下的大汉尾随出去,迅速把住这间房的内外门窗。此时此刻,这间房内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皂衣人不说话。行完礼后就干净利落地从胸口掏出一个银质小圆筒。显然是密报。
七公子接过银质小筒。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法,那银质小筒便被打开。七公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扫了一眼。递给淮安王,嘴角含笑道:“穆老头果然厉害,这口咬得真狠,逼得五公主要跳墙了。”
淮安王接过密报。看了看,没说话。倒是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午时已过。龙口堂给舒眉的宽限时间已经不多。
“五公主得花柳难言之病。她一向男宠颇多,朝三暮四,出事也是迟早的事。但这病来得未免太及时。或许祸根之前已经埋下,怪的是穆老头居然能掐着时间等发作。总之,现在龙颜大怒,大唐冰清玉洁的公主居然的了如此尴尬之症,于是下令铁鹰彻查。偏偏穆老头还留下了某种线索,一步步把铁鹰的视线转到了这陌香城。五公主情急之下,似乎打算要西门做这个替罪羊,把脏水全泼在西门身上。简单地说,她是要弃卒保帅。”七公子说。
“也就是说西门的末日已到。”淮安王道。
事关皇家颜面,难怪会出动铁鹰【125。。】。在五公主决定把罪责推给西门时,西门在铁鹰眼中便已经是死人。
七公子冷冷一笑,道:“在五公主眼中,恐怕西门也就这点用了。棋子,终归只是一枚棋子。”
“我很少想交朋友。你是一个。”西门吹完完整的一曲后,回头跟舒眉说。笛音落,泉水绝,山涧间空留水雾弥漫,恍若仙境。
舒眉听到这句话方才抬起头,只见西门已经转过身在她的对面坐下,斟酒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真是好词。干杯!”
他自饮一杯。舒眉将酒抿了一口,只觉芳香满口并有一种醇厚在舌尖萦绕不散,与昨晚在大食堂里喝的大坛烧刀子完全不同。
“只可惜不知道岑夫子丹丘生世是谁?”西门问。
舒眉脸一红,这才想起她一时激动抢李白的戏就算了,还把李白的朋友们给卖了。更没想到西门居然记得她的“大作”。于是敷衍道:“哦,我在我故国的朋友。那天一时兴起,便想到了。”
“听说你的故国很远。”西门居然很有闲情逸致地跟她拉起了家常。
舒眉怕露馅,只好连忙转开话题道:“你说的桃花居应该很美吧。远吗?我也想去看看漫天花雨的情景。”
“那是我哥哥住的地方。从我记事起,我哥就没怎么离开过那。有一次,他出门很久,然后带回了一个女孩,我以为那会是我的嫂子。可是不久之后,他的茶室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西门说。
“那个女孩呢?”舒眉问。
“受不了林中生活的淡漠枯燥,受不了我哥那******冰霜脸。在一个星月夜,走了。——我放走的。但是我哥也没去追。”西门说。
至此,舒眉发现西门与他哥哥的不同。这两个人后来会意见相左也在情理之中。
“你好像一直在看时辰。……时候不早了。”西门注意到舒眉一直在看天色,“跟我合作,只要你点一下头,我保管你二哥平安无事。”
西门终于回到正题上。
舒眉突然抬头道:“你快走吧。再不走你就死定了!”
西门一愣。
西门一愣。然后意气风发地大笑道:“舒姑娘这算是威胁?你觉得有人能杀得了我吗?”
舒眉握拳咬牙道:“你听不听随便。你把我当朋友,我也做你一回朋友。仅此一回,算是仁至义尽。——谢谢你的酒!”
“舒掌柜真是做生意的料。做朋友都论次数。不知道下次光顾有没有优惠啊?话说,以后我们就是同为一人效力了,舒掌柜何必这么吝啬?”西门开怀畅饮,完全没把舒眉的话当做一回事。他的言辞间,已经认定了舒眉会向他低头。他喜欢这种胜利感。
舒眉站起身来,按着乌木案几道:“我说过,我不会变成跟你一样的棋子。”
“去哪?”西门问。他看见舒眉已经提起裙子,打算下台阶。
“我的二哥我自己去救!”舒眉道。
“给!官府的人看到这个会放行的。否则天一黑,你们就别想出陌香城。”西门抛出一块铁牌。
舒眉接过,也不言谢。
“可惜啊!你一走,从此以后在陌香,我便少了一个对手,更少了几分乐趣。”西门说,这句话倒是说得真心实意。
舒眉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那个人,真是浪费了你。为你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