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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路微微一怔,忽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海弦不管不顾,如丢了魂魄一般,径自走出朝鸾宫。
公主向来遇事沉稳,更是成日里笑嘻嘻的。鹊儿和萍儿因刘况被屏退到了大殿外,并不知予妃的境况,忙跟上去。海弦走了一段路,回头对萍儿道:“你传我的命令,让唐司制务必在三个时辰之内赶出一套华服,须得依照皇后的仪制,不得有半点含糊。”
萍儿见她一脸沉痛,也不敢细问,忙领命赶去司制坊。海弦又对鹊儿道:“你去一趟司珍坊,传我的命令,三个时辰内赶出一套皇后所佩的华冠。”
两人都离开后,海弦再一次折回去。宝路含泪指挥着宫里人为予妃准备后事,一个个红着眼,面上俱是沉痛。海弦对宝路道:“娘娘的寿衣尚在准备,如今你们只管先将大殿布置起来。”说着话,她再一次推开予妃的房门。袁霍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怀里抱着已经香消玉殒的爱妾,予妃嘴角流下的血染在锦袍上,血痕斑驳,他恍若未觉。
海弦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重重跪地,朝袁霍磕了磕头道:“海弦恳请父皇追封母妃为后,海弦愿以孝女之礼为母妃准备身后事。”
袁霍有些诧异地看向海弦:“你当真愿意?”
“母妃因中毒而殁,可是父皇为了大计,势必会对外称是母妃病故。仇敌就在眼前,却只能隐忍不宣,这对母妃何其不公。况且母妃待海弦视如己出,荇儿已殁,懿儿又尚年幼,海弦理应承担起来。”海弦再次叩首,“望父皇恩准。”
袁霍点了点头,将予妃平放在绣床上,为她盖上锦被,亲手擦去她嘴角的血渍,才扶了海弦起来。
海弦看着躺在绣床上的妇人,哽咽着道了声:“谢主隆恩。”
傍晚时分,司制坊和司珍坊先后将海弦吩咐的物件送来朝鸾宫。因是听说了予妃亡故的消息,皆是穿了一身素色。海弦并不肯让人接近朝鸾宫,遂吩咐了鹊儿和萍儿在外头接应。
宝路依照海弦的吩咐,已经为予妃擦净了身子。她让宝路将予妃扶起,亲自为她除去了外衣,将司制坊送来的华服为她穿上身。因予妃走了三个多时辰,身上已有些僵硬。海弦费了好大的劲,也没能替她将华服穿上身。
宝路见她已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却还是紧咬着牙一面为予妃穿衣,一面说道:“公主不如先去偏厅里歇息一阵,这里就交给宝路吧。”
海弦执拗地摇了摇头,有小宫女为她擦去眼泪水。她低着头为予妃继续穿华服,约莫又忙活了两刻钟,终于将衣裳穿上身。她又命宝路取来一把玉梳,亲自打散了予妃的头发,一寸一寸替她细心梳理着。
宝路扶着予妃身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但见海弦一副沉稳专注的样子,仿佛是在为自己的母亲梳妆打扮,便紧咬着牙关不敢松手。
海弦一面替她梳头,一面道:“从前海弦就是个疯丫头,连发髻都不会梳,常常被甫翟耻笑。到了宫里,也有宫女们为海弦梳头,自己无需亲力亲为。因此为了给母妃梳头,海弦特地同嬷嬷们临时学的,但愿母妃不要嫌弃海弦的手粗笨。”
难怪下午并不曾见到海弦,原来她是特地去跟嬷嬷们学梳头了。宝路想着,虽然二公主走得早,可主子能有长公主送终,也算是福气了。
正沉思间,海弦将凤冠为予妃戴上,问宝路:“你瞧一瞧,可好?”说着亲自将予妃扶了。宝路走到予妃面前,仔细看了看。只见她虽脸色苍白得可怖,但发饰精致,衣衫华美,雍容之态尽显,可见海弦是有多细心了。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海弦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宝路感激公主如此为娘娘费心,这一世宝路原为公主做牛做马。”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海弦命她起身,说道:“娘娘的妆容,还需你来描绘。若是哭坏了眼睛,还怎么替娘娘化妆呢。”
她将予妃的身子平放,把妆盒放到宝路手里,扭过头去,不禁泪流满面。
不过半年的光景,海弦在这宫里一下子痛失两位挚亲。而这一切,都源于汝家,她将这些痛苦铭记于心,恨不得这一刻就能够手刃汝明礼!
出棺那日,汝明礼作为娘家人前来拜祭予妃……不,如今已是孝贤皇后。海弦就立在朝鸾宫外的一座亭子里,身上着了一袭月白色的锦袍,袖口缝接了麻布,算是为孝贤皇后戴孝。她岿然不动地立在那里,望着汝明礼的背影,眼中有如刀锋般的光芒射向他。萍儿怯怯地唤了一声“公主”。她扭头朝萍儿吩咐道:“速速去准备。”话音刚落,她已经缓步走出凉亭,径直走向朝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