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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翟见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心中不是不羡慕阿库的。他只当阿库与瞿太子结怨,海弦是为了阿库做牺牲。他摇一摇头,说道:“放心吧,瞿太子并没有死,阿库的事我不会再追究了。他伤势并不重,必然能够撑到进京师那一刻的。”他说着话,丝毫没有察觉到海弦眼中的情绪变化。
她为瞿太子的命大而感到失落,却也因为此,庆幸甫翟不必受牵连。她只得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好似艰难开口。甫翟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海弦才道:“我能否问你要一样东西,并不用什么贵重物件,只是留个念想罢了。”
甫翟有些为难,在身上仔细摸索了一阵子,却并没有找到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海弦指着他铠甲上一粒摇摇欲坠的铁扣子,莹然有光,说道:“就它吧。”
甫翟笑道:“不过是铠甲上的装饰罢了,你好意思要,我也不好意思送啊。”
海弦解了系在中衣外的一段红绳,放到甫翟手里,又摊开右手道:“我就要它,你也不要嫌弃我的。”
甫翟果断地扯下身上的铁扣子,又将那一截红绳牢牢地攥在了手心里。他目送着海弦离开,彼时月华正浓,她走在月光里,脚步轻然,一身新衣衬得她身姿婀娜,仿佛是踏月而去的仙子。他恍惚觉得,海弦就这样离开了,从此以后便不能再见了。
他追上几步,忽然想要喊住她,却听副郎将走出来:“既然舍不得,为何不带她一起走呢?别到时候惊喜没给着,她却同那位情哥哥跑了。”
甫翟不肯明日带着她一同离开,一则是想等改日正式拿八抬大轿、龙凤花烛来迎娶。另一则是因为心中并无底气,在海弦与阿库的关系尚无明确的情况下,他若贸然提出带她一起走,未免唐突了。
而如今见海弦身着新衣来告别,临走前还留了念想,心中的底气便足了七分。甫翟一直目送她消失在黑夜里,才拍了拍副郎将的肩笑道:“她的人生自当由她自己选择,倘若她当真同阿库离开了,便只当我与她无缘罢了。”
宁军离开边境的那一日,听说阿栀和青儿她们都跟着自己的夫君走了。阿栗的夫君因为要依旧留在这里守着边境,她便坐在宅子门口哭哭啼啼了一上午。海弦远远地立在草坡上,看着浩浩荡荡地队伍离去。她很想再看一眼甫翟,然而那攒动的人头密密麻麻,她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甫翟。跟随宁军一道离开的还有三两马车,马车里坐的都是兵卒们的新妇。隔着几百步之远,她还能够听到她们的笑语声,这般幸福满足。
阿库终于追来了,在走了一天一夜之后追回了边境,此时宁军的队伍已经走得很远,只剩下一丛黑黢黢的背影。阿库拉着海弦的臂膀上看下看,仔细检查了一番才说道:“宁军有没有欺负你?”
海弦的眼眶红红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珠子,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落下来。阿库只当她受了委屈,急道:“是不是凌甫翟欺负你了?”
她摇了摇头:“瞿太子并没有死,尚留了一口气去京师。”
阿库听闻,不由咬了咬牙,愤愤道:“我竟然没有替你报仇,我真是没用!”
海弦道:“这样也好,倘若他真的死了,你我都活不了。我娘自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我们给他留一口气,让他苟延残喘到京师,也算是替我娘报仇了。”她紧紧握着手里的铁扣子,又道,“我们也该走了,不如我们就去古桐村,回我娘的家乡去。”
阿库心知古桐村离京师极近,海弦改变主意去古桐村,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见到甫翟罢了。然而甫翟与她到底不是一路人,总有一日海弦会明白,门不当户不对,姻缘总难成的道理。他心中更明白,海弦向来只把他当做兄长,就算朝夕相处十年,也从未生过别的情愫。可他无所谓,只要能够一生一世护着海弦,便足够了。
就在宁军离开的第二日,海弦和阿库也动身了。临走前,阿库找农户买了不少水果和干粮,又拿水壶装了满满两壶水,满满当当挂了一身。
海弦道:“分我两个包袱,路途遥远,你这样是会累坏的。”
阿库却是不肯,轻描淡写道:“这点算什么,再挂上两个包袱也无妨的。”
海弦想去抢,阿库却迅速躲开了。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笃笃的马蹄声,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她回过头,又见红缨马向她跑来。她分明记得,甫翟临走前那一晚,红缨马自己跑回了军营。
它跑到海弦身边,拿身子蹭了蹭海弦的腿,又伸长脖子去蹭海弦的手,仿佛比从前愈发爱亲近人了。海弦摸了摸红缨马的头,笑道:“你可是腿短落下了?”话音刚落,阿库忽然扯下了挂在它脖子上的铃铛,从里面抽出一张字条。
海弦并不识字,只见字条上密密麻麻写着几十个蝇头小字,却是一个也不识。阿库也从未读过书,只皱着眉对着字条摇了摇头。海弦失落地接过字条,仔细收起来。
海弦从阿库身上分过两个包袱挂在马鞍上,对它道:“我们去古桐村,委屈你送我一路,到了古桐村若是你还能认得回家的路,便自己回京师吧。”
它打了个响鼻,侧头看了看海弦,似是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