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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非分之想
大将军府正门前。
凌紫沁身边莫绍兰与翀白素两人互相对瞪,已经足有半个时辰。
不理睬两人孩童般的挑衅,将军府内外均是暗流涌动,就只有他们会将此地当做有趣的戏耍之处。莫少白被几人远远排斥在外,站在石狮前不知想些什么,目光悠长的看向远方。
王府总管前前后后来过几次,每次都是送了一个小提篮过来,浓重的药味飘过,翀白素当做没有闻到一般,莫绍兰略微皱眉,半响回神继续明争暗斗的挤眉瞪眼,没有上前探望。
凌紫沁偶尔视线会无意总扫视过莫少白的侧脸,曾经如玉精雕的容颜,此刻瘦得有些脱形,倒是那双令她厌烦的凤目中恢复不少清明之色。不知是补药起了效果,还是太皇太后那一番话对他而言是当头棒喝。
几人赶去湘月殿的路上,遇到凭栏独立的帝君,莫钦承立即派出两千御林军和无数御前侍卫将驿馆团团围困。正如凌紫沁所愿那般,打着保护汐夷太子的名号,包围得名正言顺。
其实在场众人,除凌辰赟外都知道兰臻根本不在驿馆,围困只是做给外人看的样子。
兰臻不能一直不回驿馆,这是四国共守之约,皇族子嗣到访别国,无论是为国事还是私事,按理都应该报备,否则一旦身陷敌手或有何闪失,不能无人前去救援。这是说的光明正大的理由,不明说也心知肚明的理由,便是监视。皇族不能无故离开本国进入别国,否则随便扣上一顶谋逆的罪名十分容易。
“还有多久?”龙倾的走近,让一旁正要开始斗嘴的两个人纷纷停下,转头注目。
凌紫沁靠在冰冷的朱漆大门上,遥遥看向雪色渐退的远方,这个冬天过去之后,她会在哪里,她又会是何种身份。困守莫倾城,还是云游天下,无论在何处,似乎都无法拥有归属感。她知道,眼前的一切早晚会有结束的一天,结束便是归于原点重新洗牌,可是她的原点在哪里?重新划分势力后,她又应该站在谁的立场上涉足这一次的动荡?
冥冥之中若真有天帝之手推动着世间万事荣枯盛衰,那么要怎样才能看到命定的运数?
“不到一刻。”风中传来的气息越来越浓,那不是兄长凌偌寒的味道,而是一种苦涩的味道。毒药,也是解药。解药,却往往比毒药更毒三分。
看似坐落云端的城池,平静安详的古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水马龙的商街,落了一整个冬天却依旧没有落尽的大雪。都城中到底隐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几人知晓?
至少她,不想知晓。
不想了解那是怎样的一种药,不想了解兰臻曾经用那种药对什么人做过什么。楚烬和烟彤一直无法分开,最后被翀白素凌空点倒,她看到楚烬身后的伤口,不大却很深。
兰臻对他做了什么,再清楚不过。而她还没有想好,楚烬醒来后,要如何对他说明那一处的伤势。楚烬腰上,被刺下一个耻辱的印记,奴隶贩子常用的手法,若是寻常的烙痕,她就可以动手除掉,并且不会留下疤痕。药物刺青,虽然可以洗去,去很是要费一番功夫,需要灵引一点一滴的将药液逗弄出来。
翀白素要动手时,被凌紫沁制止。大乱将至,不能再让他耗费元灵在无所谓的小事上。
汐夷太子发难,永夜太子夜探闺阁说的理由已经牵扯上月澜煽那日提到的旧事。
凌紫沁曾经仔细问过,得到的答案是,那些药并不是毒物,放在一起也不会对楚烬有什么伤害。只是极难清除,在体内的时日越久,除去时就越痛苦。
盘踞在楚烬腰际到大腿处的图案令凌紫沁微恼。
那是一朵天青色的鸢尾花。
兰臻知不知道这个图案的意思,她不知道。
但对她而言,鸢尾是一种暗示,必死无疑的暗示。
鸢尾是绝望,也是她带给云陌的诅咒。而它现在却染上他的颜色,出现在她的侍卫身上。
兰臻是想暗示她什么呢?
暗示她现在所做所行,都会最后拖累身边的人吗?
或许与他联手,是她的一场豪赌,不过也是有趣,一个与凌家无亲无故,又不在她计算之中的盟友,如此尴尬的角色,怎么可能在她手中被长久的持有?
他算计她,难道她就不会暗算于他?从来利用,都是双向的。单方被利用,是自作多情。
苦味渐渐临近,翀白素突然转身向着东院飘去,片刻之后正门前的几人也都迅速反应直扑东院,与此同时凌紫沁却一步冲向将军府西南角。想逃?也要看看她愿是不愿!
片刻之后,将军府西南角一处小巷里,紫衣与黑衣对峙,没有人出声,只有出手。
红光浓烈的像是浓稠的鲜血,紫芒幽幽似九天星河,小巷中飞沙走石,不少堆放的杂物在两人交手下被击得粉碎,小巷外却是一片安宁,连半点声响都没有传出去,甚至如果此时有路过的百姓看向小巷,那里还和以往一样,没有人影,只有零散的箩筐和破旧的条凳。
不到一刻,黑衣男子脸上的黑纱被划伤一道,少许鲜血滴落,落地瞬间,凌紫沁出手时布下的阵法失去效力。两人同时收手,男子身形微晃,有些喘息,看似不敌。
凌紫沁指尖依旧缓缓划动,小巧精致的法阵凝结不发。
“凌小姐的身手,比起传闻中的更好,在下佩服之极。”男子靠在墙上,微微眯眼。
“传闻中还说我什么?”凌紫沁轻笑,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
男子掀开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俊美至极的容颜,缓步走到凌紫沁身前,轻笑。
“传闻中还说,凌小姐喜欢强上俊美男子,最爱的便是没有被人动过的清白之身。不知青峥这副身子,可否能入小姐之眼?”
十指在腰带上微动,外袍无声滑落地面,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单薄的丝裤和脚上的劲靴。
“很难。”凌紫沁摇头,“本小姐喜欢人间绝色,你——最多只能算五官端正。”
“怎样的男子才能得入凌小姐之眼?”青峥拾起衣衫,神色中透着好奇。
“那你告诉我,寻常男子有什么区别?不过肥瘦高矮略有不同。”凌紫沁淡然开口,“除非人间绝色,本小姐对寻常男子无甚兴趣。”
青峥追上一步,“巫医神子并非俊美无双。”
凌紫沁挑眉,似有不解,“所以翀白素不是我的入幕之宾。”
心口微寒,是否是违心之论,她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
“凌小姐,青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凌小姐就不想问问凌公子刚才去了哪里?”
“我不需要知道。这世上不只有巫医族是医者之宗,既然你们敢将他带走,自然就抱定主意这种毒,巫医族解不了。如果你们想用他来威胁我,那真的是找错人了。只能告诉你一个非常为难的回绝,不好意思,就算他有九成九的可能会身死,我也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试问天下,又有何人会一直长生不死呢?哥哥他受了什么苦,我要听他亲口说,他不说便是他可以承受,我也不会多问。身为将府嫡子,他要承担怎样的责任,不用我这个做妹妹的指手画脚。”凌紫沁淡然转身,龙倾出现在不远处的街头,背后一片漫漫雪色。
如果等在长街尽头的人不是龙倾,也许此刻的她,会不顾一切的大开杀戒。
可是,对她而言,生命中从来都不曾出现过如果如何。一场混战,她能解决掉多少缠人的烦恼,又会染上多少甜腻的腥气,两次生机,面对的却是一般无二的杀戮。
或许早已命中注定,她的手永远无法干净得宛若新生,换了一副躯体,灵魂仍表里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