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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葙自慈安堂出来转身去了柴房,柴房就在厨房旁边,门口挂了把铜锁,一个姓王的婆子专门看守着。
王婆子见到宋青葙,二话没说就把锁开了。
宋青葙看到了挤在一起蜷缩在稻草堆里的碧柳、碧桃跟秀橘。
碧柳脸色还算平静,秀橘双眼肿得老高,跪在地上抱住宋青葙的腿,哭得喘不过气来,“……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那些婆子凶得吓人,拎着木棒二话不说劈头就打,秀橙跑进屋里闩上门,两个婆子一齐撞,撞不开,她们又去找斧子,等把门劈开,秀橙已没气了。”
碧柳弯腰拉秀橘,“行了,别折腾姑娘,姑娘受不住。”
秀橘这才注意到宋青葙脸色的苍白,急忙站起来,问道:“姑娘生病了?”
宋青葙伸手拭去她的泪,“不妨事,已经好了。”又转向碧桃,“你能不能走得动,咱们回桂香院。”
碧桃抻了把皱巴巴的裙子,拍掉上面沾的稻草,笑道:“开头饿了两天,昨儿二姑娘让人送了饭还有被子来,没冷也没饿,就是睡床睡习惯了,躺在地上硌得慌。”
宋青葙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眼圈红了。
不过数日,桂花树的花皆都落尽,叶子也黄了不少。
秀橘屋里的门仍是坏的,并没人来修。宋青葙就让秀橘跟碧桃挤在一处,碧柳则睡在宋青葙的外间值夜。
烛光闪烁,宋青葙撩起碧柳的衣袖,嫩白的臂上赫然数道红印,有几处似是破了皮,有深褐色的血污。
宋青葙一边上药一边数落,“你会拳脚功夫,怎么不就势逃了去,就直愣愣地站着傻等着挨揍,也不知道躲避?”
碧柳正色道:“我爹临终时嘱咐过让跟着二奶奶,二奶奶不在了,这不还有姑娘。我要真逃就回不来了……我这两下三脚猫把式虽不中用可也不能轻易显露,留着关键时候保命。”
宋青葙不作声,只用力将药揉得更开更匀。
碧柳疼得倒抽冷气。
上完药,碧柳将被褥铺在架子床前,吹熄了蜡烛。
繁星点点,两人就着暗淡的星光悄声说话。
碧柳问:“褚先生就是夜里闯进来那人?”
“不知道,”宋青葙答,“我没见过褚先生,那天来的白衣人我也没看清,他背着月光站着,我瞧不清他的脸,只记得他的声音。”
“阿全说了,他认识的人有限,那些达官显贵的事情根本打听不到。”碧柳叹气,“姑娘打算怎么办?”
宋青葙沉吟道:“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次是我大意了,以为放出风去,那人听到消息也就作罢了。早知道,就该求了伯母上门退亲……只是时间太仓促,当年的媒人还在济南府,一时半会赶不来,再说,单是说服伯母也得费尽口舌。”
碧柳又叹气,“没有天大的理由,别指望大太太退亲。”翻个身,又道:“可惜姑娘费那么多工夫学习经史子集,学习女红烹饪,有那个工夫还不如学两路拳法。”
宋青葙“扑哧”笑出声,“我哪有你那个本事……艺多不压身,以后穿衣吃饭不用求人,自己动手就行。”
隔了会,碧柳道:“我刚才清点过,除了那只挂件,姑娘小时候戴的一对金镯子和一支赤金簪子也丢了,定是秀橙一并偷出去卖了。”
宋青葙思量片刻,问道:“秀橙家里还有什么人?”
“本来有个哥哥在二院当差,因为赌钱输了不少银子,又喝酒误事,去年春天被赶出去了,现在不知在哪里,一年到头不着家。她嫂子带着孩子住在后街,平常给人缝缝补补赚点零碎钱,秀橙的月钱几乎都给她嫂子了。”碧柳叹道,“秀橙一向伶俐,怎么竟做出这种糊涂事来?害人害己!”
宋青葙轻叹:“人都死了,说什么也没用了……赶明儿照着挂件画个样子让阿全四处打听打听,有没有人卖这个,被谁买了去?秀橙嫂子那边,你去问问,就照实了说,问问她哥现在哪儿……顺便拿十两银子给她吧。”
碧柳一一应着。
连续三日,宋青葙去慈安堂请安都碰了钉子。
杜妈妈悲悯地笑:“老太太知道姑娘是好孩子,可身子骨实在不利索,不能见人。”
宋青葙便微笑着点头,离开。
碧柳陪在旁边不作声,她耳力好,分明听到里面二姑娘宋青莼吃吃的笑声。
身子骨不利索固然是原因,更多的是,老太太压根不想见她。
宋青葙心里明镜般透亮,只是老太太不见她,可她却不能不来请安,这是做儿孙的本分,误一天都不行。
再过几天,青州府那边来信,婚期改在腊月初二。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准备,很是紧张,可宋家人却极为欢喜。对方不退亲已是极好的了,出阁的日子早一天晚一天不算什么。
宋青葙没送首饰,让碧桃送去一匣子徽墨,两刀洒花笺作为贺礼,宋青莼竟然亲自来道谢,“纸的颜色极好,还带着股甜香,是妹妹自己熏的?”
宋青葙笑道:“夏天时揉了花汁染的,没特地熏香,就是本来的花香,姐姐若喜欢,我这里还有几刀一并拿去,自己用也好,送人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