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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赤霞伤势沉重,聂冲的神魂亦有不谐,两人举步挪移,自也快不到哪里去。
将将走出林子,来到通往东钱湖的小路上,聂冲就听到后方风声有异,当下不假所思地捏了个法诀,脑后显出乌蒙蒙的一轮宝光,却是将屠神斩仙剑丸放了出来。
随即转身看去,见得里许外的有一团黑烟缓缓压来,所过之处草木低伏,声势着实不小。
“我在风里嗅到了烧纸的味道,”燕赤霞虽无手段可用,见识却还没丢,“据闻太平山一脉有一门‘阴身纸偶术’施展起来便这般声势,莫非是鬼城来人?”
他口中的太平山,指的便是洛阳城外的邙山,因在城池北方,镇落黄河之畔,故又被称作北邙山。
聂冲曾听师长讲起过这座山头,乃知葬在北邙山上几位前古帝王精魂不散,久而成了气候,在山下立了冥府鬼城,分划地域做起了鬼雄;或许是因瞧不起那群鬼类,除此之外便未多言其他。
眼下听闻燕赤霞提起邙山鬼城,聂冲心道:“那山头一群鬼帝皆是盲眼不见未来的蠢货,称尊一世只知享乐,不思为国民开前路,以至功德了了,哪怕保得神魂不灭,亦不能证见长生道果。其麾下鬼修更为不堪,生前为君所役,死后仍做奴才,如此没有志气,存世又有何益?有朝一日我若得道,便将这一山鬼物尽数着捉来炼剑,也还一方山水以清静。”
那屠神斩仙剑丸与他心念交感,所化的一轮宝光陡然放出杀气,镇压在内脱劫鬼仙道果受得一激,表面也自浮现雷光。
这时那黑烟已近身前,落地后向内一缩,先是涌起一团火光,随后变作焦黄颜色,终而火舌一敛,仿若光阴逆转般地显出一尊的面容阴鸷的纸人,正是先前赶去斗法之地查看的红袄老妪。
聂冲看在眼里,毫不掩饰厌恶神情,心道:“修行之辈求个超脱,当走堂皇大道,弄出这般外相来,除了吓一吓愚夫愚妇,又能唬到何人?装神弄鬼!”
燕赤霞乃属正道剑侠一流,亦自不喜这红袄老妪身上的味道。只是他自知伤重,不愿去给聂冲竖敌招灾,故只板着一张面孔不显喜怒。
那红袄老妪目光扫过屠神斩仙剑丸,两眼一眯,收敛狂态自报家门道:“邙山鬼姥桑红霞见过二位道友。”
聂冲近作感应,察觉这老妪并未渡过雷击,忌惮之心稍减,只因不耐与这老鬼婆多作纠缠,冷言道:“素不相识,不敢乱认道友。鬼姥汹汹逼来所为何事?”
老妪遭他言语一呛,心中十分不快,却因忌惮聂冲脑宝光中的一点雷火,误以为他的渡过雷劫的仙门修士,一时不敢逞强,压下怒火解说道:“我邙山孝文圣君推算出‘回春玉露壶’将于近日出世,故在三日前派我前来巡看机缘。不料到了地方,却见那件法器已遭人毁了去。于是循气息牵引前来见过道友,回山复命时也好向圣君交代。”
“孝文圣君……该是北魏孝文帝?”聂冲故作轻蔑,说道:“你回头复命,就说是冥河剑派的聂冲毁了宝壶。那人若因此动怒,只管到南海来寻,便是我不在门中,家里也随时有着一两个证得长生的道果师长能够出面接驾,断并不会让一世君王跌了身份就是。”
他这话看似张狂无礼,实则是在拿师门压人,料那孝文圣君怒火再重,也不敢为那一件已毁的法器去和仙门大派结仇。
红袄老妪闻得聂冲来历,真也就不敢多事,当下只说道:“毁也毁了,可见是这宝壶与我邙山无缘,圣君德沛天地,岂会因这小事施怒于道友?不敢多扰二位道友,我这边回山复命去了。”言罢,脚下生出一团火焰,将身烧成灰烬后,又化黑烟往北方去了。
“嘿!”燕赤霞目送黑烟远去,转而看向聂冲,“原以为十有八九会斗上一场,不想这老鬼婆倒好说话。汹汹而来,又灰头土脸地滚了,也不知图个什么;怎就不能和和气气,非要端个高人的架子?”
“与人为奴作伥的货色,你还指望她如何了得?吃得一番诈唬也就没了胆子,比之世俗中藐视王法亡命江湖的杀才都还不如。”聂冲摇了摇头,“此前我与那脱劫鬼仙争斗时悟出了一路剑法,原已准备拿这老鬼婆证验秒效……不过这一来也省了麻烦,你我有伤身,倒不便在这时多生事端。”
言罢,他收了剑丸,与燕赤霞对视一眼一笑,便又开始赶路。
此后再无人来搅扰,两人一路缓行,耗去半个时辰,终又回到了东钱湖畔。
这处地界并无城池,说来倒和秦淮河类似,湖上有许多画舫,做得皆是售卖|春光的营生。湖泊到天童山一线,则因游客众多之故,自发演化城了集寨,倒也繁华兴旺。
似这等所在,总少不了利益之争,每日都会造就伤患出来,因此也引得不少医家来此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