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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阿依摇晃了两下之后秦泊南醒来了,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暗暗责怪自己怎么睡着了还占据了先生的床,让先生无处休息只能一直坐在床前。
殊不知秦泊南醒来过后也有些窘迫,自己竟然看着她的睡颜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阿依扶着秦泊南重新躺回床上,秦泊南也顾不得自己背后火辣辣的疼,全身已经没了力气,疲惫不堪地卧在床上。阿依去看他的手,本就脆弱的皮肤昨夜被药水侵蚀得不像样子,因为忍着病痛活动了那些已经肿得很大的关节,因而今天的双手比起前两天更加恶化。
她心里一阵难过,忙动手帮他解了外袍只剩下里衣,才想要把被子给他盖上,猛然闻到一股药味,必是昨晚自己上完药直接盖了被子才染上的,忙说:
“先生,这被子全是药,我帮你换一条。”
秦泊南望着她,只是摇摇头。
“可是……”
他还是摇头,不同意地望着她,却似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阿依无奈,只得遵从他的意愿将温暖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嘱咐道:
“如果先生不喜欢这股药味就说,我再帮先生换掉。”
秦泊南点点头,比起昨天的好转,他的脸色苍白了许多,仿佛病情又恶化了。阿依心里一阵懊悔昨晚不该听从他的话去解决什么宝藏图,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他呼吸微促,皮肤滚烫,竟又一次高热起来。心里咯噔一声,皱了皱眉。现在还没到服药时间,她转身去外屋的小泥炉里倒了一碗微热的姜茶来,想要喂他喝两口。
秦泊南却似已经歇过气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雪浪纸递给她,声音虚弱地轻声道:
“记住后烧掉。”
阿依微怔,接过来看,才发现这竟然是大齐国龙脉的完整藏宝图。呆了一呆。猛然意识到原来昨晚他洗去了她身上的宝图,又把他身上剩下的那半份宝图显形勾画出来,形成一张完整的宝图。那药水的腐蚀性究竟有多强烈经历过的她心知肚明。而他现在还在重病。
望着雪浪纸上勾勒得晦涩的地图,她十分厌恶这个东西,以纸张遮住脸,她冷冷地望着上面的路线图。漆黑无光恍若千年寒潭的杏眸里掠过一抹阴厉。
静静地看了片刻,怕他受不了烟熏火燎之气。走到外屋在小泥炉里看着那份世间仅存的唯一一张藏宝图在跳跃的火光中完全化为灰烬,才重新回到屋里,却惊见秦泊南双眸紧闭脸色惨白地卧在床上,呼吸微弱。她唬了一跳。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地奔过去,时隔六天。他又一次陷入深度昏迷,她原以为新改进的药方是有效的。
一颗心冰凉冰凉。望着他的惨淡,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
阿依完全将藏宝图的事抛在了脑后,她不断地改进药方改良药方,然而这些药对于秦泊南来说只起到了缓解的作用却依旧无法治愈,他的病情一天一天地恶化,关节处的脓肿里积压的液体太多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无奈,她只能试着开刀,将里面的脓液挤出来,而每次与脓液一同被挤出来的还有大量的血水。
他也终于再也掩饰不住呕血的状况,他每一次的呕血都会让阿依肝胆俱裂,可是她不敢流露出她的恐惧慌张,因为那样他一定会赶她离开不让她看,可她不能在这种时候留下他一个人,哪怕他严重的病况已经到了令她绝望的地步。
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他是在昏睡中,这样的时候阿依却心有余而力不足。除了开刀放脓液与喂那些根本没有大用处的汤药外她什么也做不了,这种只能眼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滋味让她的一颗心粉碎。
她明明是个大夫,她明明不信神佛,现在却每天晚上给佛祖上香磕头求佛祖救他一命,只要能让他活着她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是把她的寿命倒贴给他她也愿意。
可是佛祖似乎并没有答应她。
现在是十二月,十二月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月,只要过完这最后一个月便是来年开春,只要开春了天气温暖了,也许他的病就会随着万物复苏时一并消失,也许他会像那明媚的春光一样在被霜雪冰封过后重新恢复力量。
十二月三十日,除夕,崇元四十二年的最后一天。
巧的是立春之日就在明天,也就是大年初一,阿依的心在今天极度雀跃,因为这两天先生的状态很好,仿佛恢复了许多生气,照这样的状态一定能够平安跨过寒冷的冬季迎向温暖的春天,只要到了春天,一切就可以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她在心里这样笃信着。
正午时的阳光十分温暖,天空一碧如洗,明媚的阳光从蔚蓝的天空中照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灿烂的光柱,将山谷间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山庄照得通亮。
因为今日是除夕,虽然先生仍旧不能吃太硬的东西,但阿依还是希望他能在今天破例吃些美味的东西,于是趁着秦泊南熟睡的工夫跑去厨房和厨娘商定好晚膳的菜单,这菜单早在许久之前她就拟定好了,因而很快便商量完了,哪知道回到房间里却发现秦泊南不在了,她唬了一跳,慌忙跑出门问外边的侍卫先生去哪里了,侍卫回答说刚刚阿勋总管推着济世伯出去,说是要去花房里。
阿依微怔,连忙跑出院门向西面的花房狂奔而去,一路气喘吁吁地奔跑到花房前,水晶琉璃宫殿的花房周围已经顽强地冒出了些许绿草的新芽,正午时的阳光身披万道金光滋润了大地,灿烂了世界。阳光赋予万物以鲜活的生命,阳光给予万物以坚强的温暖。
她因为跑得太急了,在花房门口停下来时忍不住弯下腰大口喘气,却在一抬眼时透过剔透的琉璃墙赫然望见绿色苍翠中那一抹青色的身影。心中一喜,喘了几口气后这才推门走进去。
花房一如既往的温暖,她小跑着向秦泊南奔去,秦泊南似才觉察到脚步声,微怔,慌忙收起了什么。
阿依一愣,待奔到他身旁却见他已经望过来。弯着温煦的眉眼。含笑。
他坐在藤蔓缠绕的长椅上,一袭素雅青衣,外披一件莲青色白狐风毛净面鹤氅。没有束发,一头乌黑卷曲的长发披垂下来恍若黑油油的瀑布卷起的浪花,衬着一张苍白却俊美的脸庞,风姿秀逸。温雅如兰。
“先生,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还穿这么少,这样不行,而且你还没戴帽子!”阿依一见此情景立刻反对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