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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已经醒过来了,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样的眼神,该怎么说呢,明明刚刚才从艰难的病痛中逃出来,明明皮肤的褶皱里还残留着病痛所带来的抽痛感,明明他是平躺在床上歪着头仰视着她的,一刹那,阿依却忽然有一种她被人俯视了的错觉。
七爷的眼神非常可怕,没有五十几岁的男人本应该有的浑浊与衰老,反而阴冷森黑,清亮的瞳仁似两团化不开的浓墨,比鹰眸还要锐利,比古潭还要幽深,比寒冰还要冷酷,比幽冥里的鬼怪还要深沉。
他的双眼仿佛带着强大的堪比潮汐时波涛汹涌的吸力,只要对上那双眼,无论是谁,眼睛都会被深深地吸附其中,再也拔不出来。即使头皮发麻,即使浑身因为恐惧而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却仍旧无法转移开眼神,只能任由他冰冷的视线刺穿眼眸,被探入内心,哪怕是人体深处的灵魂也会因为这样锐利冷冽的探视而无所遁形。
强大的威压,令人无法反抗的独属于上位者的压迫力,只是对视两息的工夫,便会让人产生出一种两股战战,恨不得立刻跪倒马上臣服的恐惧感。
阿依被他冷不丁射来的眼神吓坏了,眼眸微颤地接受他的注视,心在打鼓,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坏事,应该不用太害怕,于是虽然心里仍在恐惧,脸上却迅速镇定起来,努力平抑住恐慌的心跳,对着七爷轻声说:
“这位爷,你醒了,这位爷你身边的那个大叔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我是大夫,这位爷你刚刚发作的急病已经被压制住,现在不要紧了,只要喝了药,今夜好好休息,明天就没事了。”
她本就不太擅长言辞,又被这么可怕的人可怕地注视着,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支吾了半天才终于把自己想告知给他的话一条一条地列出来。
然而一直注视着她的七爷却在她开口的一刹那,漆黑的瞳仁猛然地剧烈地以肉眼可见的激烈状态骤然缩紧,因为阿依的双眸一直被他的眼神牢牢地吸住,因而很明显地觉察了。正当她一头雾水,狐疑不解之际,七爷已经从床上扎挣着坐起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七爷因为刚刚从一场大病中恢复过来,体力有些不支,但他仍旧直勾勾地盯着阿依,死死地盯着她,唇角绷紧,鼻孔大力地扩张着,他动作急迫摇摇晃晃地坐起来,因为过于焦虑,他歪歪扭扭险些摔倒,阿依这一回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扑过去扶住他的身体,惊慌失措地道:
“这位爷,你不要乱动,虽然病情短时间内不会再发作,但是这位爷你刚经历了一场大病,还是要好好躺着静养一宿……”
然而她的医嘱还没说完,那七爷却忽然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抓住阿依脸上的面纱,因为两人离得很近,即使七爷身体虚弱指尖颤抖,却仍旧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面纱,并用力一扯!
阿依那一张瞠目结舌的小脸便在面纱滑落之后显露出来!
七爷的眼眸再一次剧烈地、肉眼可见地狠狠一缩,颤抖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紧那条面纱,急促的呼吸使他强健的胸膛一起一伏。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仿佛十分激动,想要把她牢牢地吸进他的眼睛里似的。苍白发青的嘴唇在噏动,他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因为羊痫疯发作时他嘶喊了太久,此时嗓子已哑说不出话来,阿依只看到了他的嘴唇在动,却一头雾水。
这个人干吗要用这么奇怪的表情看着她?她狐疑万分。
就在这时,竹帘被掀开,杨让抱着一个包袱走进来,透过阿依呆立着的小身子看到七爷已经坐起来了,大喜,满脸是笑地弓着腰身走过来,道:
“七爷,您总算醒了!”
阿依觉得他突然弓起腰感觉十分奇怪,刚才明明一脸可怕大叔的样子。
主子醒了杨让的心这才彻底放下,笑着转过头望向阿依,本想开口说话,然而就在他望见面纱已落的阿依的一刹那,一双眼眸猛然一缩,手中的包袱啪地落地,紧接着满眼惊惶地倒退半步直接撞在墙上,脸色惨白而惊恐。他哆嗦着嘴唇,看着阿依,结结巴巴地叫道:
“扇、扇……”
然而他终是没有说下去,因为身旁冷冽肃杀的气息。
杨让好歹是一个经验老道的上仆,很快便镇定下来,在阿依的迷惑不解,也被吓得不知所措的眼神里,捡起地上的包袱,勉强地笑着,递给她,哑着嗓子说:
“姑娘,这是给你的诊费。”
阿依惊疑不定,心里直打鼓,忐忑不安地接过来,下巴都快缩进脖子里,结结巴巴地道:
“多、多谢大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