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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天君立在玄天殿旁的观景阁上,俯视着脚下。
玄天殿建在苍龙山脉最高处,居高临下,群峰尽收眼底。此刻,原本郁郁葱葱的山峰却被一座座“拔”走,留下一个个巨大的坑露在那,更显得如今的玄天宗满目疮痍。
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玄天宗会走到这一步,更料不到玄天宗的局势会恶劣至厮。他骤然发难不是没有考量和决断的。趁着他们都在观战台上时,骤然发难,把花笙、玉宓、丰梦龙一行拿住。包谷顾及同门情义及玉宓一众的安危,定然会选择退步,他把他们敲打一翻略作惩戒再放回去,如此一番震慑,那些关于废逐宗主立玉剑鸣的话自然不会再传出来。可偏偏他座下的弟子竟不听他的号令,竟然擅自发动战舰轰击,且断然没有料到包谷的实力已经高到他难以想象的高度,致使事情一发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一步错,步步错,好端端的玄天宗一分为二,就连他的亲生女儿都头也不回地走了,连一向宽容不显山不露水的妖圣都公然表态。
风奕缓缓登上观景阁,立在紫天君的身旁。他说道:“包谷与您决裂的事已经传得满修仙界皆知,就连远在雪域的吕阁主都传音询问。”
紫天君索然问道:“风奕,我错了吗?”
风奕沉默不语。
紫天君说道:“姝儿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和陈钰都不说话了。”
风奕说道:“弟子说的,师父不爱听,何必惹师父不痛快。”
紫天君看向风奕,问:“为师今日想听你说,晚吗?”
风奕想了想,说道:“自荒古山脉封印解除,荒古山脉九条龙脉大势散归天下,这一界修仙从此变得容易,修仙界已经迎来一个大起的盛世,大起盛世何偿不是大争之世?您担心门下弟子修行年岁浅,修行境界底去往外界缺少自保的手段,对宗门弟子出山修行多加限制,时间一长,难免成了固步自封。那二十六峰弟子,都是当初从云城、从两界山走出来的,不是困守一隅之辈,他们的心在这广袤的修仙界里,他们的眼里看到的是上界,那才是他们想去想争的地方。”他的话音顿了顿,说:“包谷虽重情义,但行事素以狠绝著称,她狠起来是个连对自己都下得去手的。今日玄天宗之事,以她的性情来说,她不会害玄天宗,但往后玄天宗有难,哪怕就是灭门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出手相助。”
紫天君的面色格外凝重,他分外严肃地看着风奕,问道:“你有何考虑?”
风奕说道:“玄天宗的未来掌握在师父的手中,还请师父慎重考虑玄天宗眼下和以后该何去何从。”话到这里,他不由得一声叹息。他知道各峰有不和,但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矛盾,闹出事的,自有他秉公处置,倒也没什么大事。他知道他的那些师弟有不少眼高手低之辈,但一个宗门里人多便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不可能指望个个都像玉宓他们那般有出息,宗门将来的顶梁柱自有已经成长起来的那帮师侄顶着,没他的那帮师弟多少事,所以平时只要不出什么差错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却未料竟是他小瞧了这帮小子的能耐,居然还真让他们翻出了大浪来!他摸了摸下巴,半眯起眼,道:“师父,弟子觉得这次的事得查查是哪几个小子在背后滋事。”他的话音顿了顿,说:“幸亏包谷的实力高强接下了那圣器的一击,否则,这一轰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弟子遭难。玉宓他们定是躲得过的,但一旦看到身旁弟子遭难,只怕今日的事便不是他们离开就能收场的。说包谷要推玉剑鸣当宗主的传言也来得蹊跷,若无这些汹涌流言和针对包谷他们的那些莫须有指责,包谷在给清潆操办完真身弟子的事后便该回砍帮操办破界域门的事。她手握修仙界最大势力的权柄,哪顾得上和这些小子较劲。”
事情闹到这一步,紫天君又怎会不明白内里是怎么回事,他沉沉地点了点头,拂了拂衣袖,道:“去吧!”他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护山大阵,以前有青州大阵作为护山大阵自是万事无虞。事情闹到这一步,一旦包谷真改动青州大阵,除了各峰自行布置的护峰大阵外,整个玄天宗都将曝露在世人面前。以前的玄天宗,有紫云姝这条八劫蛟龙,有教出以法阵屠城的砍刀令主从而闻名天下的妖圣,再加上玉宓等弟子,便是没有护山大阵相信也没有人敢轻易打玄天宗的主意,如今,短短半日之间,玄天宗的中坚战力全走了!南山一剑是当年包谷请回来的,完成百守承诺后便离去,如今闹到这一步,他想去请南山一剑都没脸。
紫天君的心沉甸甸,他就不明白,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呢!他闭上眼,静下心,细细地回头回想,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也罢,自己辛苦些,总比从别人手上拿的总是心虚不踏实来得强。”睁开眼,看着夕阳下的苍穹,又满心的无奈。他何尝不明白这里面多少有自己的私心作祟,若是自己战力强横权谋有术,又何需忌惮他们,又岂会让人钻了空子!他不愿当傀儡,可让他舍弃这宗主之位,没有这大量修仙资源的堆积,以他的悟性连洞玄期只怕都达不到。天灵根的资质在初期优势明显,但一旦到了化神中后期以后,短处便又是显而易见的了。
包谷满心疲累地回到令使府,玉宓送她回房。
踏回房门,包谷便一头埋在玉宓的怀里,她的双手用力地揪住玉宓胸前的衣襟,心里难受,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圣姨的话有道理,可是今天与她决裂的是师公,他们脱离的是他们栖身的宗门,那感觉便如逐出家门的孩子,被逐出的理由还是因为自己太出息。不管她有没有图谋宗主之位,她的存在便影响到宗主的权威。
玉宓抱住包谷,轻轻地拍着包谷的背。她缓声说道:“其实这样挺好。”她挑起包谷的下巴,看着包谷那满脸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用力地抿着嘴忍住不让泪滚下来的小模样,忽然想到外界传闻中那堪比魃一般恐怖的堂堂砍刀令主居然是这般小可怜样,没绷住,顿时“噗”地一声笑喷。
包谷憋了半天的泪,终于在玉宓这一笑之中破了功,那泪水花子一朵接一朵啪嗒啪嗒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