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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宫位于骊山山麓,乃是有唐一朝最负盛名的离宫建筑,此宫南面骊山,北临渭水,利用骊峰山势及在山脚自然形成的扇形地带建筑宫殿,整体宫殿采对称布局,以津阳门,前殿,后殿,昭阳门为中轴线,东西两侧分布着摇光殿,飞霜殿,玉女殿,七圣殿,明珠阁,望京楼,翠云亭……等诸般殿宇楼阁,此类楼阁悉依山势掩映于山谷丛林之间,台殿环列,松柏森森,实与山势风景完美融合已达天人合一之境,此宫深得玄宗天子所喜,自开元二载至天宝十四载的四十一年间,玄宗就有三十六次于华清宫过冬,乃使此宫复得“离都”之称。
此时,杨国忠并唐离二人在内宦的带领下,正绕过前殿,前往与笋殿对称设置的长生殿。
华清宫依山而建,整个建筑占地广大,自入津阳门之后又不能驰马,是以这一路走来距离着实不近,若依着往日倒也没什么,无奈此时的唐离是风寒入骨,头昏沉些也就罢了,偏偏手脚也无力的很,加之路上那带路的内宦催的又急,所以走着走着不免额布细汗,两颊病红更甚。
纵然有杨国忠搀着前行,将到长生殿门前时,唐离也觉身子难耐,乃抬头向前面带路的内宦道:“这位公公,缓着些!”说完,他自己先慢了下来。
这内宦本不是长安宫城中的老人儿,他还真没见过哪位臣子得贵妃娘娘召见时说出这种话的,是以闻言后不免有片刻的愣神儿,但唐离二人既已慢了下来,他也不便催促,只是心里又担心娘娘责怪,这两下里交杂,面上的神情就颇有些古怪。
又勉强走了几步,这内宦终究放不下心来,扭头间笑着说道:“二位大人稍慢一步,我先去殿内禀过娘娘。”话一说完,他便头里先去了。
内宦头前疾步而去,杨国忠瞅着他的背影道:“这阉货看着倒也伶俐,怎么就是个不开窍儿,他这一跑算什么?好在是娘娘,若是换了别人,纵然嘴上不说,心里还不得责怪你我怠慢?不行,明天得空去找找老王那个阉货,好歹将这个不开眼的分发到浣衣监,那儿还真就缺急性子的奴才。”
杨国忠这话说的唐离忍不住一笑:“这华清宫里的宫人们一年能见着陛下娘娘几次?能不细心小意儿的伺候?看这内宦的年纪,八成想的是得娘娘青眼借机调回长安宫里。罢了,本就是个五根不全的可怜人,一辈子也就这么点儿想头,你老杨什么身份,值当的跟他计较?”
“上次在承天门前,那个告你刁状的王八官儿被老相公使人打的一揭一层肉,我看别情你眼睛都没眨过。”唐离的一番话惹得杨国忠也自笑了。只是嘴上不免打趣道:“这才出去没多久,别情你怎么就心软了?”
听杨国忠说到李林甫,唐离忍不住神色一黯,杨国忠出口之后才醒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改口不急之下,面色也就微微有些尴尬。
无语往前走了几步,唐离猛地顿住身子,满面肃然的看着杨国忠道:“老杨,今个儿既然说到这儿,我正有一事相求。“
”哎哟!别情你有话直说,‘求’字儿我可不敢当……"杨国忠还要再说,却被唐离摇手止住,正颜正色道:“亡岳一生艰难,如今人虽已死,倒也算备极哀荣,当得上全始全终四字。如今朝局不靖,我虽离京甚久,但对你老杨与小李相公之间的纷争也略知一二,自古朝堂之争跌宕险恶,这些事我无力操心,唯有一条请你老杨无论如何要应承下来。”
自与唐离相识以来,杨国忠见到的都是他一副从容模样,天子宠臣,权相爱婿,有这两重身份在,唐离还真没开口求过人,此时如此正言正色的出语相求于他,杨国忠深感此事体大的同时,内心深处也不免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当下也是拱手端容道:“别情但有所命,某绝无不从。”
“好,好兄弟!”拱手还了一礼,唐离语带感伤道:“先岳秉持朝政几近二十载,得罪人不可谓不多,如今因病亡故,身后事如何实难预料!先岳生前待我恩重如山,就不看腾蛟,我也不能不结草衔环以报。今日只求你老杨答应一件事,今后无论你与小李相公及所谓的‘李党’争斗过程及结果如何,绝不能株连到亡岳身上。人言难防,我也无话可说,别人如何评价亡岳一生功绩自任他们说去,只是亡岳生前的赐爵与各项勋荣绝不能动,至于亡岳的这些后人官场之事看他们的造化,只是他们异日若有触怒老杨处,或贬或放,总之老杨你大人大量,好歹留他们一条生路。杨兄若能如此,也不枉你我相交一场,足感盛情了!”言说至此,唐离复又躬身向杨国忠端正一礼。
“我答应别情就是。”忙着躬身回礼的同时,杨国忠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应了下来,对于现在羽翼初张的他来说,的确是没有想过要对李林甫如何,即使是在历史中,他也是在稳坐相位两年之后,才敢对李林甫动手,彻底挖了“李党”一脉的“老祖坟”,并断其复起的希望。
见杨国忠满口应承下来,唐离始觉心头一松,照顾好李林甫的身后事,保证其不至于如历史上那般死后蒙羞,这是他目前为自己这位亡岳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唐离虽然明白只要自己不倒就能护住李林甫的身后事,然则宦海险恶,君恩难料,如今有机会未雨绸缪,他也断不会错过。
说来,如今的老杨不过是个小小的户部侍郎,但唐离远比杨国忠自己更能认清他的实力,李林甫身死留下巨大的权力真空,而压抑已久的外戚势力必定会趁势而起填补这个空白,身为外戚代言人的杨国忠上升趋势极其明显,作为得到三分之一边镇将领及大批皇城官吏支持的他入相已是指日可待,如今二人看来虽然地位相若,但这番未雨绸缪实在不能算是多余。
“本宫召见,你二人不快着些,却在长生殿前揖让进退,而为卿家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本宫?”正在唐离与杨国忠对答之间,却听一个糯而不腻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扭头看时,可不正是杨妃?她这番话中语气虽重,但只看眉眼间的盈盈笑意,也知这位母仪天下的贵妃娘娘心中必是欢喜的紧了。
此时的杨妃身披着一袭雪狐制成的大氅,若有心细看,便会发现贵妃娘娘的这袭大氅从样式到长短都与赐予唐离的那领一般无二,甚至连肩带上的文绣押花也是同样的芙蓉花开。若说区别,二者唯一不同的只在颜色,一个火红,而另一个纯白。
大氅开合之间,使内穿着明黄宫裙的身子若隐若现,其丰满与曼妙处分外惹人遐思。眉是远山式样,额心处一点纯红的菱形花子,满头的浓发梳理成慵懒的倭堕髻,鬓角处斜簪着一朵纯黄的名本牡丹。如此纯正的红,黄与大氅的纯白三方辉映之下,只衬得杨妃绝色的面容上愈发的肤如凝脂,明光照人。
斜斜的站在长生殿门处,双眼含笑,流波四溢,加之那看向唐离时微微挑起的唇角,绝色的杨妃就只是这样闲闲的站着,已尽现其倾城的风情。这种风情中既有闺怨少妇的离恨,又有纯情处子的迷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韵随着佳人的每一次转眸变化流转,惑人心神。
“臣唐离见过贵妃娘娘。”避过杨妃那摄人心魂的眸子,唐离随着身边的杨国忠缓缓拜下身去。
毕竟周遭宫人多有,见唐离避过了眼睛,杨妃抿唇浅浅一笑的同时,漫不在意的挥手道:“起来吧,二位卿家都是陛下宠信的臣子,没得要这些虚文作甚?”
唐杨二人起身之后,在长生殿中耐心不住迎出门来的杨妃却不曾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