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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能留中,但内阁对举朝关注的热点事件是不能装作视若无睹的。内阁近在宫廷,协助皇帝处理政务,是机要秘书之臣,说大了是宰相,往小了说也是皇帝的信臣,有严嵩,高拱,张居正前后打理过的内阁,固然申时行一意要还威福于主上,但多年的积威下来,内阁还是获得了嘉靖之前历朝阁臣很难有的权威。
到万历晚期,阁臣仍然权重,天启年间亦是如此,到崇祯年间,十七年换五十多任辅臣时,内阁的权威也就荡然无存了。
鉴于辽阳事件的沸沸扬扬,内阁决定就在文渊阁召见几个上疏的官员,同时召询兵部尚书王一鄂入阁询问辽阳之事。
王一鄂是徐阶的门生,历任地方要职,曾任兵部左侍郎总理京营戎政,这已经是要职,后来蹇达被弹劾去职,辽镇李成梁去职,地方不安,王一鄂为蓟辽总督,任期虽不长,却稳住了九边大局,因而还朝为兵部右侍郎,未已便为兵部尚书,同时加太子少保,也是国家的部堂重臣了。
此人久在地方,又素知兵,内阁召他前来,当然是表示尊重兵部权威的意思。
万历已经久未升朝,内阁和各部反正照常办事,等辰时过了,各人本衙门的公务差不多完事了,便是相约一起往内阁去。
理论上,天子是每日早朝之后就驾临文华殿,登金台视事,召见大臣,咨询国务,当然也在文华殿召开经筳,听取翰林学士们讲授圣人之道,听取微言大义。
但事实上万历在张居正死后,文华殿几乎弃之不用,几年间也难得用上一回,文渊阁与文华殿相隔极近,是当年皇帝们为了随时咨议阁臣而特意启用,现在皇帝虽是不在,内阁阁臣们却是照常在内阁办事,文渊阁地方其实十分狭小,夏天炎热而冬季酷寒,纵使是首辅,亦不得不在这种很糟糕的环境中见人办事,处理国家大政,每个大学士都在中堂东西对坐,待吕绅等人赶到之后,几个阁老无非颔首致意……侍郎和右佥都御史都是高官了,但在内阁之中,真的什么都不算。
待王一鄂赶到之后,向诸阁老致意,申时行以下,这才都还了半礼。
阁老之尊,当然不及前宋宰相,但亦是足够尊贵了。
众人当然也有座位,到齐之后,诸阁老放下手中公事,开始正式的问事。
内阁说事,当然是十分郑重,申时行为首辅,由他先向吕绅等问道:“诸群上疏,坚称辽阳大捷,但还没有正式的辽阳奏报,何以知之,又何以肯定呢?”
这个问题是必然会有,吕绅等人早就商议好了,李甲起身答道:“下官与辽阳总兵官常有书信往还,此捷报先是风闻,前日接到辽阳总兵官与塞外手书,乃确定有大捷之事。”
申时行心中一沉,越是对手,便越是了解越深。
他在前几年一向打压辽阳,对惟功印象十分恶劣,近年来,辽阳与江南合作越来越多,说惟功好话的江南籍官员士绅也多起来,申时行不好恶了众意,于是早几年就开始收手,不复与辽阳为敌。
但此前的功夫不是白下的,他知道,惟功绝不是虚言矫饰,讳败为胜的性格,说是大捷,是必然就是大捷。
吕绅等人,不须再问,几个阁老,只不过问了几句细节上的事,便抛开不再多问了。
这几人的消息得自辽阳,虽不是正式军报,也可等同视之。
现在的为难之处就在于,内阁要不要介入,申时行等人,要不要提前劝说万历皇帝,重视辽阳之事?
内阁的阁老,无不是皇帝信任的人,同时又得在外朝保持相当的影响和权势,这其中的调和出自于内心,稍有错失,便会是两头不讨好的局面。
如果提醒皇帝,可能会逆了帝意,而不提醒,最终辽事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时,出来背书的就是文渊阁中堂的这些大佬们了。
这种结果,非任何一个阁老所乐见,召王一鄂来,便是为了撇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