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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
满屋子的人都被她这句话惊得够呛。
沈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大老爷连忙扶住她。老太爷刚端起茶杯准备喝茶,闻言手一抖,差点将茶杯给摔倒,好不容易稳住以后,眼中却隐隐浮现了几分笑意。
老太君脸色有些难看,刚欲呵斥出声,凤倾璃却点头。
“对。”
他回答得很自然,半点没有不自在。
老太君的斥责声堵到了喉咙口,又给吞了下去。
“明月,你怎么能…”
她本来想让秋明月给凤倾璃道歉,让她说话客气一点,哪知秋明月非但不理会,反而得寸进尺的伸出手去。
“那好,礼单呢?”
沈氏两眼一翻,真的软到在了大老爷肩头上,大老爷抱着她轻呼了一声‘柔儿’。老太爷这次是真的轻笑出声来,不过随后又以咳嗽声给掩饰了过去。老太君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明月,你—”
凤倾璃伸手入怀,将一个红色的本子交给了秋明月,神色还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害怕。
“那个…我不知道够不够,你先看看,如果不够的话,我现在回府再准备。”
秋明月接过礼单,还未打开,闻言手一顿,嘴皮狠狠的抽了抽。她已经听见老太爷怎么也掩饰不了的笑声了。老太君斥责的话再次给堵了回去,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两个小辈,怀疑方才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沈氏经过前两次的锻炼,倒是没再大惊小怪,而是和秋明月一样,嘴角可疑的抽了抽。大老爷看着凤倾璃,突然发现这个少年有些可爱。心里对那桩于自己宝贝女儿不公平的婚姻的排斥少了几分。看凤倾璃的样子,应该是在乎明月的。女儿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一个高门子弟却不一定真心对她的人,还不如嫁给凤倾璃。虽然身不健全,但只要对明月好,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想通了这一切,大老爷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得不担心另外一个问题。
凤倾璃活不过二十岁…
秋明月打开礼单,粗粗的一看,立即合上了礼单。神色有些怪异的看着凤倾璃。
凤倾璃有些忐忑,“怎么了?不过么?要不我回去再…”
“够了!”
秋明月打断她,起止是够了,实在是太够了。光这三十六箱纳彩礼,其中无数金银玉器不用说了,还有那些什么祖母绿猫儿眼等价值连城的珍品,另外还有一箱夜明珠,颗颗价值千金,珠光明亮。还有那些首饰,全都是能工巧匠打造的极品。其他的那些古玩字画等自然不必说了,都是价值万金。
别说纳彩了,一般富贵人家怕是聘礼全部加起来的价值都没这三十六箱纳彩礼重。
秋明月现在真的怀疑,荣亲王府当真是开采金矿的不成?怎么那么富有?
凤倾璃松了一口气,眉眼都是欢喜。
“你喜欢就好。”
秋明月嘴角再次抽了抽,忍不住说了一句。
“有你这么败家的么?王府里就算是金山银山都给给你搬空了。”
“明月,不可胡说。”
老太君斥责一了一声。
秋明月瘪瘪嘴,自己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一点也没把凤倾璃当回事。
凤倾璃倒是见怪不怪了,反正这女人从来就不把他当回事儿。老太君可就有些不高兴了,这个孙女儿平时很识大体啊,今日怎么了?
她看了看凤倾璃,如此龙章凤姿,眉目灵秀。只是可惜了,那双腿…
老太爷咳嗽了一声,打开了话匣子。
“世子今日怎么亲自来了?”
凤倾璃从秋明月身上收回目光,道:“皇上赐婚,倾璃不胜感激,左右无事,为表诚意,自然应该亲自前来。”
秋明月瞥她一眼,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谦谦有礼起来了?
老太爷显然对于他的回答很满意,正准备说什么,门外,原妈妈抱着秋明修进来了,神色有些焦急。
“奴婢参见老太爷,参见老太君,见过大老爷。”
“哇哇哇…”
秋明修在她怀里大声哭泣,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沈氏连忙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原妈妈身边,抱过秋明修。
“明修怎么一直在哭?”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用了许多法子,可小少爷就是哭,奴婢想着,许是饿了。”
沈氏抱着秋明修在怀里匡慰着,“我出门前才喂过他,怎么可能饿了?”她又探了探秋明修的头,惊道:“怎么这么烫?难道是发热了?”
“什么?”
老太君不淡定了,连忙站了起来,都忘记了有客人在了。要知道,婴儿发热可轻可重,若一个不好,是会烧坏脑子的。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府医?”
老太君满脸的焦急,对着满屋的丫鬟大吼。
“是。”
立即就有丫鬟下去了。
秋明月早就站了起来,看了看襁褓中脸色通红的秋明修,伸出手给他探了探脉搏,脸色一瞬沉到了谷底。
“不用请府医了,没用的。”
“怎么回事?”
大老爷皱眉,知道秋明月医术不低,比府医强多了,便问:“明月,明修怎么了?”
“是啊,明月,你看出了什么?”
沈氏也是一脸的着急。
秋明月凤目暗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明修中了毒。”
“什么?”
沈氏脸色刹那一白到底,脚下一个踉跄就要倒地。
大老爷连忙扶住她,“柔儿。”
老太爷也急忙走了过来,“中毒?中的什么毒?明修又怎么会中毒?”
凤倾璃皱眉,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先别说这么多了。”老太君稳了稳心神,道:“明月,先给你弟弟解毒再说。”
秋明月咬了咬唇,“明修中的是一种烈性毒药,应该是昨天晚上中的。这毒药有一个特性,刚服用下去根本没丝毫特征,只有在三个时辰以后才会发作。一经发作,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毙命。”
“什么?”
沈氏脸色更白,凤目里已经聚集了泪水。
“娘,把明修给我,我得给他施针,暂时压制住毒性。”
秋明月掏出随身携带的用来防身用的银针,从沈氏怀中接过了秋明修。
“把他的衣袖挽起来。”
“哦,好。”
沈氏连忙照做。
“绿鸢,你去端一碗清水来,红萼,你准备蜡烛和面粉,要快。”
“是。”
绿鸢和红萼赶紧应声而去。
秋明月下手毫不迟疑,手中几枚银针迅速往秋明修白嫩的手臂上几个穴道扎去。
秋明修哭得更大声了,小手不断在空中挥舞着。
沈氏被他哭得心疼,眼圈儿已经红了。
“明修…”
她想过去抱过秋明修,秋明月却厉声喝止。
“不要让他乱动,否则血脉不流通,毒入心脉就回天无术了。”
沈氏吓得立即缩回了手,眼泪不停的落下。
倒是大老爷,赶忙上前制止了秋明修挥舞的双手。
秋明修被针扎得生疼,又被人止住了手臂,不能动,哭得更大声了。
沈氏听得心肝欲裂,想要上前,却被原妈妈死死的拽住。
“夫人,您不能上去啊,小姐是在救小少爷。”
沈氏流着眼泪道:“可是…可是这样哭下去,明修的嗓子怎么受得住?他才这么小啊,呜呜呜…”
红萼和绿鸢拿着东西进来了,“小姐。”
秋明月又往秋明修另外一只手臂扎银针,也不回头,吩咐道:“咬一勺面粉倒在清水里,搅拌均匀,然后把蜡烛点燃,放在碗底烤一刻钟。”
“是。”
红萼和绿鸢赶忙照做。
秋明月额头上已经开始出汗,看着秋明修已经开始发紫的嘴唇,她脸色也跟着开始发白,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将所有银针都扎在秋明修的手臂上了,慢慢的,那些银针开始发黑,显然被毒素侵袭。
沈氏惊呼着捂住了唇,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大老爷将她抱在怀里,脸上也满是焦急之色。
老太君由丫鬟扶着,险些站不稳。便是素来稳重的老太爷,眼中也浮现了担忧之色。
凤倾璃看着秋明月额头上不停滴落的汗珠,心有些疼。他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秋明月脸色却猛然煞白,眼神惊恐而不敢置信,口中喃喃自语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不可能的…”
银针全部发黑,可是秋明修体内的毒还是没有清干净,而且还有更加严重的趋势,他的哭声已经渐渐低了下来,听起来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沈氏已经彻底的晕倒了过去,身后丫鬟惊叫着扶住了她。
“明月?”
大老爷脸色煞白,看着秋明月,声音都在颤抖。
“不。”
秋明月猛然抬头看向不止何时已经来到面前的凤倾璃,“凤倾璃,救他…”
她声音微颤,带着一抹祈求和害怕。
凤倾璃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中再次一疼,低柔道:“你别担心,先把孩子给我。”
“好。”
秋明月二话不说,直接将怀中的秋明修交给了他。
“一定要救他,一定。”
“放心吧。”
凤倾璃给予了她肯定的答案,低头看向怀中已经奄奄一息的婴儿。
“世子,明修他…”
老太君颤颤的开口,老脸惨白,有些慌张的看着凤倾璃。
凤倾璃抿了抿唇,伸出手来,正准备给秋明修输送真气疗伤。
“世子不可。”
冷修突然闯了进来,跪在地上。
“世子,您内伤未愈,不能再妄用真气。”
“退下。”
凤倾璃低喝了一声。
“世子…”
冷修还想劝说,凤倾璃一挥手,他身子突然就飞了出去。满屋子慌乱的丫鬟瞬间惊呼,毕竟是内眷,哪里见过这般场景?不由得脸色都有些白,眼神惊恐的看着凤倾璃。
凤倾璃不说话,一只手停在秋明修天灵穴上方,另外一只手拖着婴儿的背部,缓缓输送着内力。
秋明月一直知道,这个世界的武学博大精深。有高深内力者,可去除内疾,清除毒素,比之宫廷医师还要强无数倍。所以将秋明修交给凤倾璃,她放心。
此刻她万分庆幸,庆幸他今日来了。庆幸在他还未走,弟弟的毒就发作了。庆幸,她遇见了他…
半柱香过去了…
一炷香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凤倾璃额头开始冒冷汗,面色也有些苍白。
秋明月紧紧握着双手,咬唇看着凤倾璃。想着,他的伤还没好么?似乎从遇见她开始,他的伤就没有好过。每一次,都是因为她。
她眼睫微颤,移开目光看向秋明修,眼睛突然一亮。她疾步走过去,看着秋明修脸上青色渐渐褪去,知道毒素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
“可以停下来了。”
她看向凤倾璃有些白的脸色,说道。
凤倾璃没有停下来,“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秋明月眼底升腾起一丝怒火,“再这样下去你会体力不支,我可没精力再救你。停手,我有办法清除余毒。”
凤倾璃想到方才她吩咐两个丫鬟做的事,便收回了手。冷修连忙又走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给他。
“世子。”
凤倾璃服下了药丸,秋明月已经从他手里把秋明修给接了过去。
“红萼,绿鸢。”
红萼绿鸢赶紧把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小姐,已经冷了。”
“无妨。”
秋明月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个小瓷瓶,用牙齿咬开瓶塞,倒出碧绿色的液体在那瓷碗中,然后看着碧绿色的液体和之前融化在水里的面粉融合产生化学变化,慢慢的变得透明,似乎还有白烟徐徐冒出来。
旁边围着的几个人都惊奇的瞪大了双眼。
秋明月却将碗凑到秋明修嘴边,慢慢引导他把碗中的液体喝了下去。
“去拿痰盂来。”
“哦。”
绿鸢立即又去找到一个痰盂。
秋明月坐下来,看着秋明修服下那碗透明的液体后,面上似乎呈现痛苦之色,而后那最后一丝青灰色也逐渐消失,小嘴慢慢张开,似乎想要吐。她赶紧将他换了个姿势,侧过他的身体,让绿鸢把痰盂靠近他嘴边。没过一会儿,他就猛然吐出一口秽物。
沈氏捂住嘴,眼泪又簌簌而下。
“再去端一碗清水来。”
秋明月面色不变,掏出白色的丝绢给他擦拭了嘴角的污渍,吩咐着。
红萼又立即去端了一碗清水过来,秋明月接过,然后又慢慢的给秋明修灌了下去,左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吐出来,快吐出来。”
过了一会儿,秋明修张开唇,又吐了一口水出来。这一次,明显秽物少了很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再端一碗水来。”
“是。”
红萼干脆提了水壶过来,如此反复的连续灌了几碗水又吐出来以后,终于将最后的毒素清除干净,秋明修面上再无青灰色,眉间却布满了疲惫虚弱,又开始咿咿呀呀的哭起来。
沈氏赶紧走过去,从秋明月怀里抱过秋明修。
“他…他怎么还在哭?可是余毒未清?”
秋明月有些疲惫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的毒已经清除干净了,只是太饿了,才会哭个不停。”
“饿?”
沈氏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刚才吐了那么久,不饿才怪。”
秋明月随手将丝绢丢在一边,“娘,你抱着弟弟回去喂奶吧。记住,不要交给奶娘喂了。哺育婴儿是一个母亲的责任和义务,还是你自己喂他比较好。”
沈氏有些怔愣的点了点头,随后准备抱着孩子出去,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明月,这毒…”
秋明月凤眸有些深沉,“我刚才已经替他检查过了,这毒是通过食物入腹的。他如今还小,所食之物只有人奶。我方才给你探了脉,没有中毒的迹象。所以我想,应该是奶娘出了问题。”
“来人,去把奶娘抓过来。”
老太君一听,立即冲着门外大喝一声,脸色阴沉得可以滴水。
“没用的。”
秋明月语气淡然而冷静,“这个时候,奶娘不是逃之夭夭,就是已经被人给灭口了,找到了也没用。”
她看了眼脸色煞白收紧双臂抱住怀中婴儿的沈氏,眸若点漆。
“这种毒毒性很烈,明修是通过吸食奶娘乳头而中毒的,那毒应该是涂在奶娘的乳头上。大人的抵抗力比婴儿强,但是奶娘毕竟年纪大了,体质疏松,某些方面,还不如婴儿。所以,此时奶娘应该已经毒发了,活着,尸体也已经被人毁尸灭迹了。根本查无所查。”
凤倾璃收了功,看着秋明月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冷静的分析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眼神底定而从容,眉间一片淡然清冷,仿佛万事在握,泰山崩预定而毫不面色的坦然淡定。他忽然眯了眯眼睛,心底柔软满溢。
这就是他看上的女人,他的未婚妻,即将同他携手一生的女人。从去年春天,偶然遇见她,然后毫不犹豫的决定要将她留在身边。或许已开始真的只是觉得他合适而已。然而这近一年的接触纠缠,却让他一点点在沉沦,无可自拔。
“你还不走?”
秋明月突然抬眼看了过来,似乎很是惊奇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在这儿呆着。
凤倾璃嘴角抽了抽,这就叫做过河拆桥?
老太爷等人也突然意识到,凤倾璃还在场,脸色不免又变了变。变脸的原因嘛,一个是因为家丑外扬,第二个自然就是秋明月对凤倾璃的口气了。
刚才人家才费尽心思的救了秋明修,秋明月转个脸却对人家这样冷漠。当真以为人家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明月,不可无礼。”
老太君似乎也已经被她今日几次的‘胆大包天’给训练得承受能力提高了些,虽然板着脸,口气却没有丝毫的凌厉活着愤怒,只是微微有几分不悦。
秋明月不以为意,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
“祖母,您年纪大了,刚刚又收了那般惊吓,该好好休息。”
老太君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