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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颠簸,纤绵和夹谷琰渐渐熟识起来,过了半月,眼见着即将到达大漠边缘的黄羊城,两人探察一番情况,坐在枯木之下商量入城计策。
夹谷琰拾了些柴火,生了篝火,望着纤绵在火光照耀下的侧脸,明明是张平凡到让人记不住的脸,偏偏他就觉得这张脸比后府的姬妾加在一起都要好看。
纤绵并没有察觉他的目光,只是在布帛上绘制的地图顺手勾画了一下他们探查出的驻兵地,她蹙眉,不解地问道,“虽说这匪徒为祸世间,但在这偏远的黄羊城大抵也搞不出什么风浪,何必非要斩尽杀绝?”
夹谷琰望着她赤诚的神色,总不能开口说自己不过找个机会与她接触罢,他别过头,含糊道,“主上自然有主上的想法。”
“我总觉得,主上是在刻意刁难我。”纤绵气哼哼地扔下乌木,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主上不满我便罢了,倒还连累了你。”
夹谷琰闻言,略略勾了勾唇,心情大好道,“主上也许是存了要磨炼你的心思,就算主上是刁难你,我也乐意被你牵累。”
纤绵微微一愣,回头看了过去,火光摇曳勾勒出他人皮面具下依稀棱角分明的脸,恍惚有些错觉,目光略略氤氲,幽幽开口道,“你这样说,倒让我想起个人来。”
“大人如此说倒是让阿未我好奇得狠,你我流落至此,荒漠绵延十里,却也只有你我二人。大人也无需担心我会将此事说与别人。”夹谷琰觑着她的神色,试探性地述说道。
“出离我生命的人,说与不说大抵也没什么区别了。”纤绵流转目光,盯着烧着热闹的火焰,不自觉地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她此番容颜,就算撤下人皮面具,撤下面罩,大约他也认不得了。于他而言,纤绵已然死了。于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夹谷琰为着这一句与自己所言无比类似的话。恍惚间明了她此刻的心情,往事不可追,终究只能不可追了。可自己偏偏还要强求,那么是否也只能止于强求?
长久的静默被一阵荒漠的狂风吹散,篝火霎时被狂沙熄灭。夹谷琰警惕地抱起包袱,顺手拉纤绵入怀,用一直握在手中的绳索利落地将自己和纤绵紧紧捆绑在枯木上。
风凛冽地带着粗糙的沙砾冲击着紧紧依靠的两人,摇摆的枯木咯吱咯吱地叫嚣,那声音衬得枯木格外单薄。
纤绵窝在他的怀中,隐约地在土腥味中嗅到了那股独属于他的味道,她的心猛烈一颤,干裂的唇角抖动着无声地吐出了他的名字。而这个无声的颤音被风沙吹散。她反手用力抱住了他,咬着唇,强迫自己忍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泪水。
夹谷琰感觉到她的紧靠。以为是害怕着猛烈的狂风,轻声安抚道,“荒漠便是如此,一会儿便好了。”
纤绵含着泪水,咽下哽咽,带着鼻音道。“之前不觉得,现下当真觉得你的名字取得好。”她也期望。此梦,不醒。
风沙随着两人的紧靠。渐渐归于平静。
夹谷琰望了望风向,利落地解开绳索,低头一看,纤绵早已泪眼婆娑,不觉哑然,问道,“风沙如斯大,为何不闭上眼睛?”
“风沙大也是一场难得的胜景,错过了兴许也会可惜。”纤绵低垂下眉眼,偷偷地觑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正专注地望着自己,霎时脸有些发烧,幸好隔着人皮面具,他看不到。
夹谷琰看出她的羞赧,却默契地恍作不知。
驼铃之声由远而近,二人警惕地抬眸,却见一支商队一般的队伍踏着狂风吹平的沙丘缓步而来。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笑,抱着包袱挪步而去。
队伍的领头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面色黝黑,满脸沧桑,见了两人,脸色沉了沉,道,“我们并非商队,而是送亲的。”
纤绵对老人的冷然不以为意,娇俏地回应道,“送亲的更好,我和相公在这荒漠上迷了路,本是件坏事,如今却碰上了送亲的队伍,不仅能出这荒漠,竟然还能沾沾喜气,当真是一件幸事,幸事。”
老人的脸色越发沉了下来,冷哼道,“幸事?这可不是我们的幸事,二位还是自行出这荒漠罢,我们的目的地是荒漠深处的黄羊城。道不同不相为谋。”
夹谷琰见老人逐客的意图如此明显,看了看这一队人明显的疲惫和干渴,隐隐有了计策,上前缓和道,“我们夫妻早没了干粮和水,若老人您肯给我们夫妻一些,我们也好走出这荒漠。”
老人抿了抿自己干裂的唇角,果决地摇头道,“没有,你们走吧。”
纤绵看了看队伍中间两匹骆驼拉着的一顶红绸马车,故作悲戚地大声恳求道,“您这是要让我们夫妻死在这荒漠之中啊。不若您就带我们一程,不劳车马,我们两夫妻跟着你们的队伍便是……”
老人仍然不想与二人有任何纠缠,眉头不动直接就要拒绝,马车的帘子轻动,走出了一位着暗红长裙的三十许的妇人,妇人长相一般,却有种让人挪不开眼的风情,她朗声道,“父亲,既然迷路了,他们要跟就跟罢,不妨事的。”
老人哼了哼,为难地蹙眉,随即长叹一声,“你说如何便如何罢。”转而恶狠狠地对二人道,“你们跟便跟,只是别想着我们会给你们水和干粮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