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回去(6K+)(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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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外的长廊,一盏盏橘红色的绢纱灯笼就像是浮动在暗夜中的明珠,蜿蜒直至长廊的尽头。

汉白玉的石阶下戍守着两排禁卫军,他们穿着统一的禁卫军服饰,手握佩刀,岿然不动戍守在原地。幽暗的光影反射在他们的面庞上,让他们的轮廓显得越发刚毅黝黑,远远望去,宛若一樽樽塑像一般。

传信的士兵刚刚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便立即被其中一名禁卫军喝止。

那士兵站在原地,等候禁卫军上前盘查。

有令牌,有盖章的信笺,盘查不过是循例。

禁卫军让士兵在原地等着,自己往养心殿的方向而去。

福公公听说是阴山来的加急信笺,忙进殿去请示英宗的意思。

英宗这些天一直在等待着出使鞑靼使团的消息,而今传来急信,他估摸着应该是洽谈失败的消息。

宪宗的事情,是他心中的硬伤,他就是等待着这次出使的失败,然后他就有了说服臣民的借口和理由,彻底将宪宗遗弃在鞑靼,继续他的关外北狩,永远不要回来......

英宗露出笑意,哑声吩咐福公公道:“传进来!”

福公公道了声是,领命下去了。

须臾,那阴山而来的传信兵便在福公公的引领下,进入了养心殿。

士兵行了大礼,而后将粘了羽毛的加急信笺呈交给英宗。

英宗不紧不慢的拆开信封,只看了一眼后,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这怎么可能?

他苦心设计了那么多的障碍,竟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耶律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没有礼物,没有钱银,没有得到一分一毫的好处。他怎就这般轻易将宪宗送回给大胤朝?

宪宗就要回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英宗说不出话来,他手中的那一封信笺。几乎被他揉烂了,一张微胖的龙颜阴云密布。养心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连一侧的福公公和传信兵也能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

他们垂着头,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须臾,英宗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将信笺捏进掌心,起身让传信兵先退下去。

传信兵如蒙大赦,恭敬施了礼。退出了养心殿。

福公公看英宗的表情,便已经大致猜到了信笺的内容。他也狐疑,使团的条件那么差,没钱没礼不说,那个新提上来的右都御史,更是个刚出茅庐不久的年轻人,虽是翰林院的出身,可压根就没有外交经验。

在没钱,没礼,没人才的苛刻条件下。他竟能如此出色的完成使命,将宪宗上皇迎回来?

使臣团凭的是什么?

难道真是天意如此么?

英宗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他沉着脸。不发一言,直接往寝殿走去。

福公公不敢开言劝解什么,这个时候,任何人凑上前去,陛下都不会给好脸色,只能惨淡地沦为炮灰。

他仅仅是帮英宗将床榻铺好,安静地伺候他更衣上榻,熄灭殿中多余的灯火,便悄然退出来。安排小太监在殿外守夜,自己则去了耳房歇息。

虽说是歇息。但福公公不敢让自己进入深度睡眠,他总担心英宗心情不佳。半夜睡不着觉,夜里唤他。

英宗的确睡不着觉,他睁大眼睛望着帐顶,记忆中那团模糊的影子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以为自己早忘了兄长的模样,却不曾想那不过是平素里刻意的遗忘。他一直没有消失,而是潜藏在他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而今,他终于要回来了,可他昔日的一切,却绝不会再回来.......

第二日的早朝,英宗将阴山边关传来的加急信笺告知了朝臣。

朝堂上瞬间就像是煮开了的水,沸腾了起来。

曹清很高兴,他趁机向英宗进言,提出了一整套迎接仪式。

右相周伯宣也认为上皇能还朝,这于大胤朝而言,的确是个振奋人心,值得庆贺的好消息,也上前附议,同意曹清的请奏。

太子党派内有朝臣出来反对,理由是上皇终究大败于鞑靼,更被鞑靼当成了人质囚禁了一十九载,这本身就不是什么有脸的事情,如今能回来,乃是祖宗先帝保佑,悄悄接回来的就是了,何必弄得人尽皆知?

王直冷哼了一声,当堂指着那名大臣的脸,骂了一声放屁。

他向来心直口快,上次敢当着满朝臣子的脸面与英宗掐架,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那臣子被他骂了一声后,脸色铁青,指着王直你了半天,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在心中暗暗诅咒这个老匹夫,再一次触怒龙颜,而这一次,陛下最好见他一刀咔嚓,给砍了......

王直早忘了上次与英宗掐架被打了二十大板的事情,他执笏上前,对英宗道:“陛下,我天朝素来是礼仪之邦,就算是杀人放火的事情,也该要讲究个体面,更何况是上皇打猎归来这么光荣而重要的事情?臣认为这件事应该要郑重以待,以扬我国威,光耀子孙!”

其实朝中除了惠王党和太子党的人不希望上皇回来搅合之外,对于宪宗归来表示高兴和欣慰的,还是占据了多数的。

王直这话出来后,有很多中立派的臣子纷纷附议表示赞同。

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吏部尚书刘景文在沐千山案子后很得英宗赏识,不过他跟曹清等中立派臣子乃是一致的想法。他们并没有想着要帮宪宗复辟皇位,只不过是为了大胤朝的脸面着想,不想将来的朝史留下一个被俘皇帝的污点罢了。他也上前奏议,让礼部着手大办迎接上皇归朝的事宜。

英宗脸色很难看,他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他冷眼看着朝臣们吵了老半天,最后沉声道:“太后薨逝。举国同哀,而今国丧未过,应该厉行节约。简单易行!”

朝堂瞬间平静了下来。

朝臣们个个望向英宗,等待着他的安排。

而后英宗高坐于御座上。幽幽吐出了一句话:“一架四轮高棚马车,十二个禁卫军,接他回来!”

大家都懵了。

这么寒碜?

不过陛下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国丧未过,一切厉行节约,简单易行。他们尽管觉得这迎接的仪仗,简单粗略到轻视,但却也不好反驳。只能默默应下了。

这事情是交由礼部去安排的,不过这委实也没有什么好安排的,一架四轮高棚马车,十二个禁卫军,还需得着怎么安排,要出发迎接,那是分分钟都能搞定的事情。

不过英宗却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出发的日子,只说让钦天监看过再议。

******

鞑靼那边,耶律正在大帐内为宪宗和胤朝使臣团践行。

耶律虽然恨宪宗,也讨厌宪宗。初始将他俘虏的时候,更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了他。可十九年的相处了解,他也对宪宗衍生了一种不一般的情谊。虽然鞑靼的内部有很多人反对。反对耶律放宪宗回去,可耶律依然遵守他对郑恩泰的诺言,遵守他对宪宗的诺言,要放他回去。

耶律坐在上首,大手端着一个盛满了马奶酒的大陶碗,遥遥看着宪宗,扬了扬手臂,敬了他一杯。

耶律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他的这个举动。足以表达了他对宪宗的尊重和友谊。

李啸天是胤朝人,不过他在鞑靼生活了二十多年。是耶律的国师。宪宗之所以能活,离不开李啸天的庇护。这些年。他们的私交不错,只不过李啸天很懂得把握分寸,因而耶律对他不曾有任何的猜忌怀疑。

他穿着一袭粗布青袍,长发披在背上,用发带松松的挽着两缕,幽沉如潭的眸子看上去有些神秘深沉。

他同样举杯敬了宪宗一杯,同样不说话,只有那眼底漾开的笑意在昭示着:他为他而高兴!

耶律的儿子尊宪宗为老师,宪宗即将归朝,永远地离开了他,他很不习惯,很不舍。

他担心已经当了胤朝皇帝的英宗会不容他,甚至会杀了他。

耶律的儿子问郑恩泰,宪宗回去,能不能平安的活下去?若是不能,他请求让宪宗继续留下来。

郑恩泰很吃惊。

他太意外了,他料想不到宪宗在鞑靼王子的心中,竟然占据了这么重的位置,也没有想到身为俘虏的宪宗,能得到那么多鞑靼臣民的尊重和爱戴......

郑恩泰无法回答鞑靼王子的问题。

他的任务是出使鞑靼,将宪宗带回去而已,至于英宗会如何对待上皇,那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事情。

宪宗很高兴库克(鞑靼王子)能这样为他考虑和着想。他招手让库克过去,笑意和煦地对他说:“胤朝是我的故土,在大胤朝有落叶归根的说法。我年纪大了,自然无法逃脱生老病死的规律,能在我的故土渐渐变老、死去,是我这些年最大的愿望!”

库克落泪了,他不舍老师,却不想老师这辈子有遗憾。

他想耶律请命,要亲自送宪宗去边界。

耶律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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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表示郑重,耶律率领了全体部落首领为宪宗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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