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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娃回来了末?”
“就来咯!”
“狗娃快回来啊!”
“就来咯!”
祝达先是听到一个女人声调凄厉的呼唤他的小名,然后就是一群人在他耳边上应和催促。他迷迷糊糊的顺着这声音走,到了一个竹箩前面,就有人推他,叫他进去。祝达这么大人了,自然不肯进如此小的一个竹箩里。似乎久久等不到人,那喊魂一样的女声忽然提高嗓门,杀猪似的大叫了一声“狗娃~”。
随着这声凄厉的呼唤,祝达猛地从自己的梦中惊醒过来。他离家已经有一年,其间也试着向家里传递了好几次信息,可是如今中原一带实在太乱,谁也说不准信使究竟能不能平安到达南边的江城。
不知道一年不见,家中一切可都还安好?
祝达先是随着商队在荆州做生意,恰好赶上去年的大疫。好容易九死一生地逃出来,又被人糊里糊涂拉了壮丁,在宇文阀的军队里做个底层的小兵。宇文家财大气粗,底下的士兵待遇倒是不错,不仅日日都有肥肉大馒头,还可以挣得几两饷银积攒起来。这样的待遇,除了北边的陆阀,别的军队可都没有,所以,宇文家的军队打起仗来,都特别卖力,军容和军纪也很好。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上个月宇文阀和朝廷派出的郑将军大战,本来宇文阀这边占尽优势,可是对方阵营里却忽然冒出一只奇怪的军队。
那只军队里的士兵大热天依旧把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仿佛不知道冷热和疼痛一样,不要命似的来回冲杀。于是,宇文阀这边很快就溃败了,连着宇文阀主也战死沙场。
祝达当然是很崇拜这位镇守北疆的老阀主的,可是年少时的憧憬和热血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他不是宇文阀的家兵,战败后就更想要回家了。所以,在宇文阀麾下大军溃败后撤退的途中,祝达趁机揣着自己积攒了很久的军饷,当了逃兵。
他一路上化妆成个乞丐,日夜兼程,跋山涉水的往家乡江城赶去。
眼见着快到江城了,祝达却开始心神惶惶起来:最近他耳边总是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唤声,梦里也夜夜都有人来拖拉他,要将他一个大男人往个小竹箩里塞。
如今离江城越来越近,原本繁华的大道上一片荒凉冷落,祝达眼中所见的情景叫他越来越心慌。及至到了江城外的某个小县城落脚时,镇上居然只剩几户人家。
一问,原来今年江城方圆五百里遭了百年不遇的大旱,赤日炎炎,寸草不生。镇上还不时有女人小儿失踪,近一年来几乎家家都有丧事。官府不但不给赈济,反而逼租抓壮丁,眼看着家家户户都没有了余粮,蔬菜和麦苗也都死在地里,估计到了秋季便是颗粒无收。
祝达一听,心里又焦急又难过。他自己在外参军受苦时,还庆幸妻儿父母在江城还算安稳,哪知如今连江城也并非乐土。于是更加不肯歇息,也不吝啬银钱了,急冲冲在镇上租一辆驴车,赶着朝江城行去。
驴车行到钟山脚下,才刚过正午。顶头一轮骄阳似火,晒得外面赶车的把式汗如雨下。又走了一阵,车夫实在热的受不住,就想要把驴车往树荫下赶。偏生赶车的驴子还犯了倔,又踢又咬就是不肯过去。
祝达在车里打盹,听到车外的动静,赶忙探出头。一打眼就瞅见树荫下站着一个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手里打着把奇怪的红伞,对着这辆马车一挥一挥地招手。
祝达在战场上历练过,很经历了些怪事,加上驾车的驴子这样奇怪的反映,心里知道是遇到了不好的东西,就劝车夫不要过去。谁知等他话音刚落,那个女人却一转身到树后头去了,只有一把红伞露在外面。
车夫口头上答应他,等祝达放下车帘子后,却一声不吭、着了魔般把车停到了那个女人跟前。刚停下来,那个女人连着伞再次不见了。
车夫四处看看,心里也有了些畏惧。因为鬼使神差地违背了客人的吩咐,可能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他也不敢声张,只作出无事人的样子,继续赶车。
缩回车里打盹的祝达只感到车忽然停了一下,接着一阵阴凉的风吹过面颊,然后驴车又继续行驶。驴车在烈日下摇摇晃晃,车里却十分凉快,于是赶路基本没合眼的祝达很快便昏昏欲睡。
又走一会儿,驴车就到了南城门。车夫停下车,叫醒了睡得正香的祝达,两个人结算了车钱,祝达便闷着头往城里赶。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如血残阳挂在朱红的牌坊门楼上。祝达赶路赶得太急,嗓子干得几乎要冒烟。想要买碗水喝,却发现十里大道上已经家家紧闭门户,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他嗓子干得直咽口水的时候,一辆二轮板车咕噜咕噜的从血色残阳的尽头行来,车上堆着满满一车碧绿色的大西瓜。
祝达急忙上前买了个瓜,刚想要吃,就看到打牌坊门楼后面转出来一个老头,穿着一身黑衣服,气冲冲的瞪着他。
“爹!你怎么在这里?”祝达又惊又喜。
老头并不搭理他,直愣愣的和他擦肩而过。祝达顾不上吃西瓜了,抱着大西瓜,匆忙跟在老头身后。
太阳就快要落山了,远远近近那些青砖白瓦的房屋都被笼上一层薄薄的血色。街面上静悄悄,半点声音都没有。
祝达跟着他老爹走,总觉得自己背后好像跟着什么东西,毛刺刺的。正想要回头看,就听到前面祝老汉头也不回的说:“直接走,别乱看。”
祝达从小就怕他爹,所以也不敢东瞧西瞧了,老老实实跟在自家老爹身后。心里还挺纳闷,怎么自家老爹一把年纪了,腿脚还这么硬朗?比他个壮年人都走得快。
祝家门边立着灵幡,忽然在空中无风自动,哗啦啦直响。残阳的余晖在房屋四处投下各种古怪的阴影,给这逢魔时刻更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直叫人毛骨悚然。
四郎刚收拾好食盒,准备和二哥一起回有味斋,就听到“哐当”一声响。随后,几个站在门前迎客的祝家亲戚从外面窜了进来,边跑边喊:“不,不好了,花娘子真的把亡灵召回家了。大,大师救命啊!……”
院子里的女人和孩子吓得面无血色,跑的跑,藏得藏,生怕被亡灵缠身。
四郎一听,心里就奇怪了:道长前几日三番五次替祝老汉的儿子招魂,却总是招不到。后来招魂的事就被花娘子接手过去,还问祝家的几个女儿各要了几十文钱,最后拿了个稻草人在屋里神神叨叨的跳了半天,就说是已经找回来了。
四郎原本认为花娘子不过是糊弄外行人而已,莫非人家是真人不露相,自己这是看走了眼?
于是,四郎拉着二哥逆着满院子乱跑的人,朝着大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