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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几乎毫无商量,挥手顿足,将这个御前牌子斥走。
对方趴在地上,不断叩头,几乎要叩破额角,张居正的威严在内廷早就深入人心,无人敢于触犯。
“元辅,何事大发脾气?”
吏部右侍郎李幼孜闻迅赶来,小心询问着原因。
张居正一边咳嗽,脸气的潮红一片,两眼红的可怕,他的气血上冲之疾,越来越明显了。
待他将原委告之以后,李幼孜心中不以为然,他觉得张居正强势用的不对地方,皇家小有所求的时候,似乎也不必过于严峻,不然的话,将来可能会很难堪。
李幼孜以张居正的谋主自居,事实上,宋尧愈等人去后,张居正身边能真正出主意的人,也就只他一个了。
“元辅,还是要小心身体才是……”
“唉,最近出了几件事,闹到我心绪颇为不佳。”
两人正说话时,申时行和许国两人一并而至。
两人都穿着常服,也就是乌纱补服,足踩朝靴,申时行儒雅大方,许国性格温润,但颇有主见,入阁之后,已经独立办了好些事情,张居正对这个东阁大学士也是十分满意,感觉其才还在申时行之上,只是申时行根基已经稳固,缓急动不得,内阁的况态现在也是稳固之中,张居正身体不佳,一时也懒怠去动弹了。
张四维几乎隔几天就会请病假,一方面是真的身体不好,一方面也是不想到内阁受气。
他这个次辅,是最难堪的位置了。
“适才听说元辅发脾气,我等匆忙赶来,不知道是什么事?”
许国的脾气,有时候不象是一个城府深沉如山陵的大学士,十分直率。
张居正反而欣赏他这一点,点了点头,将适才之事又说一遍。
许国与申时行都是不语,他们俩人也是万历的老师出身,而且耳提面命,师徒之间感情十分亲厚。
这是明朝储君政策的妙处,择良师教导太子和幼君,待太子继位,幼君成长,便是现成的执政班底。
有这层关系,申时行和许国两人,对此事自是不便多说什么,以外廷的角度来说,内廷需索无度,国家不可能无限制的供应,如果一味屈从于内廷,内阁大学士在外朝的权威就荡然无存。
而如果和内廷一味对抗,以往的情份也是荡然无存,一旦失去皇帝的信任,内阁大学士也不能安于其位,一样无法久留。
所以这是两难之事,不表态为最佳的态度。
两人也是有些庆幸,还好,张居正在!
能叫内廷太后娘娘受气无言的,除了这位江陵相国,还能是谁?
“我们不谈这些事。”张居正面色严肃,指指眼前的几份奏折,沉声道:“三月初二日杭州兵变,巡抚都御史吴善言议减杭州东、西大营兵士饷银,将原月饷九钱折半,每兵四钱五。三月初二,营兵马文英等人求见巡按张文熙诉冤,张文熙加以抚慰,营兵退回。当日,吴善言放言不愿领新饷者,革退回家种田,兵士由此大哗,冲入巡抚衙门,将其痛殴,张文熙劝说暴兵回营,又上疏弹劾吴善言……你们怎么看?”
浙江巡抚被殴一事,也是最近朝野议论的焦点。
自大明立国以来,从王骥在英宗年间以钦差御史身份斩都指挥开始,从来只有巡抚杀骄兵悍将,到嘉靖之后,总兵见巡抚必行跪礼,除了李成梁等少数人之外,天下总兵,皆是如此。
张居正为了戚继光不想跪梁梦龙一事,再三修书,劝戚继光收敛脾气,讨好士人,戚继光以镇边大帅,太子太保的身份,一样要对文官下跪,当然,梁梦龙已经是总督,与普通的巡抚巡按不同。
内镇总兵,见巡抚如见主子,自己唯唯诺诺,如同奴仆,而巡抚喝斥打骂,也是根本不将总兵副将级的将领当一回事,至于普通小兵,更是如灰尘草芥。
杭城的东西两大营,都是镇守江南的营兵,募集而来,每月饷银九钱,比起九边差上一钱,但也是极高的俸禄,比起普通的农民来还是强上不少。
一下子打个对折,虽然吴善言初衷是为了节省开支,但这样作事,实在是太鲁莽了。
申时行眼中寒芒出现,上前道:“元辅,乱兵为祸,绝不可姑息,本朝以文驭武,乃不移祖制,如果对此辈姑息,大祸不远矣!”
许国不出声,吴善言之前的巡抚做事精明强干,浙省不论是点算兵力,开源节流,不论是驿传,徭役,优免,丈田,都有不俗的表现。到了吴善言手中,一切乱七八糟,想裁兵费,就是此人自作主张。
这些地方官员,只承上意,吴善言的背后,当然有人,而且,是想搅乱张居正核实地方兵力,重整财政,然后整军强兵的整体打算,杭城兵变,只是一个引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