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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的王一棍没什么好停留的,很快就远离院子自己找了个房间休息去。
何守也回到自己的位置呆着:一个靠近角落但视野十分不错的树桩桌子旁,写着年轮的桌子上放着几样零碎的东西和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刀。
但来到自己位置前的何守并没有立刻坐下来,而是问意外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子:“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高婵摇了一下头。
她今天并未穿着浅色的衣服,而是穿了一袭几乎能融入黑夜中的黑色衣袍。再加上覆面的面巾与拢入袖中的双手,乍一看上去,就与在夜里游荡的幽魂一般无二了。
她站在何守旁边有些久,久到何守以为对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才发出声音:“那头的灯火是怎么回事?”
何守顺势一看:“估计是四太太的人,他们并不靠近这里,只在外头巡逻。”
这也是何氏一点不好说出的心意。
自打那一次知晓自己女儿在私底下做什么事之后,何氏一方面多了许多求神拜佛的内容,一方面也暗暗做了点布置,毕竟女儿好,大家爱,女儿坏,母亲爱。
父母之于子女实在是前生欠下的债今世来还,何氏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女儿做的那些不符合“大家闺秀”这一范本的事情都给捂死了,至于其他,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哦。”高婵平淡地应了一声,转身自走了。
注视着人离去的身影,何守琢磨了一下,才心道这是对方不信任自己,特意过来张望一下。
不过人走了,他也真松了一口气。
对于徐丹瑜那种没见过血没上过战场的人来说,破庙里头那找不见人的声音或许比高婵可怕,但对于他来说,他宁愿在那破庙中呼呼大睡,也不太想多看高婵两眼。
并无其他,概因后者实在太像个活死人了。
她冷冰冰的目光看他就跟看一根草,一棵树,一块死肉一样没什么差别。
在她心中,她自己只怕也跟一根,一棵树,一块死肉一样没什么差别。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一扇墙之隔,室内外别如天渊。
徐善然在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就微微蹙着眉并不言语。
在室内的另一个人眼睛里,她精致的面容有一些被阴影所侵蚀,眼神飘忽,因为思考问题而显得对面前的人漫不经心。
……没错,面前的人就是他。
……但虽然,对方都漫不经心了,他也不觉得生气。
……就,因为妹子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
邵劲暗搓搓地为自己的解答点了一个赞。
然后他想了想说:“谢惠梅手头有军队这事是大家都知道还是就你们知道。”
徐善然说:“就我们知道。”
邵劲大胆猜测:“难道谢惠梅是想造反?”
徐善然:“……”
邵劲:“……”
他咳了声:“很不靠谱吗?”这猜测。
徐善然说:“……倒也不。”
她说得有点艰难,不是这猜测真的一点不可能或者这猜测很可笑,而是因为邵劲在说造反这样大事时候那显然已经刻入骨子里的不以为然。
哪怕是她,在前世对皇室、对生命积怨最深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呢?
杀头,夷九族?
当然有,可还不止。
还有天下人的唾骂和天下人的苦难,和史笔如铁钉在历史上千秋万世的耻辱。
谢惠梅会这样做吗?
谢惠梅真的不会这样做吗?
徐善然突然也有一丝不确定了。
不过很快她就定了定神,因为邵劲在得到她回答之后又提出了第二个猜想:“那就挟天子以令诸侯?以黄烙的精明尚且将谢惠梅视为二虎,那现在那些对黄烙一点威胁都构不成的兄弟对谢惠梅来说应该手到擒来?”
既然谢惠梅手头的军队不是为了昭誉帝,那么除了一造反,二挟天子以令诸侯,好像就没有第三个答案了。
徐善然这回轻点了一下头:“并非不可能。”
邵劲唔了一声:“现在如果帮太子打倒谢惠梅,太子的继承仪式和登基仪式就再没有疑问了……”他沉默一下,然后有点犹疑,“这和我们的目的好像确实不冲突。”
“没错,并不冲突。”徐善然说。
从八年前开始,从怀恩伯那件事开始,她和邵劲的目光就都锁定在谢惠梅身上。
打倒了谢惠梅,一切就结束了。
至于黄烙是怎么拿到帝位的,只要湛国公府并没有参与进这个争端里,并没有恶了皇帝,那想来也不会有她前世记忆里的那些事情。
再接着,只要湛国公府低调行事,必要的时候坚定站在新帝身旁帮新帝一把,等新帝坐稳皇位,一切也就全迎刃而解了。
邵劲瞅瞅徐善然依旧皱着的眉头:“但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徐善然失笑。
她并未讳言,接着说:“但还有一些事情,我没有弄明白。”——比如前一世,就她后来查到的消息,那次的昭誉帝相较于现在,可谓病体沉疴,连清醒的时间都少,身旁又没有忠心耿耿的大太监冯德胜,只是在熬日子而已。
这样的处境下,满朝文武都只能站在黄烙身后了,她的家里如何也不会冒奇险再去救一个半脚踏进了陵墓之中的皇帝。
她的家里应该是站在黄烙身后的。
那么如果那一世,谢惠梅的举动与这一世相同。
那么站在新帝背后的湛国公府,到底又是为了什么理由,‘恶了’新帝?
“哪个方面?”邵劲问。
但这一回,徐善然轻描淡写的敷衍过这个话题:“不太说得清楚,我还需要再想想。”
邵劲正要再说话,外头忽然传来何守的一声短促低喝:“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