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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的天下是百年前太祖武皇帝打下来的,传到现在已是第四任皇帝。第四任昭誉帝有五子三女,除曾由已逝元后所出的皇太子、现任幽王黄煜之外,还有宁王黄烙,辉王黄炽,安王黄焕,晋王黄煊,以及安寿公主黄焐,瑞嘉公主黄燨,玉福公主黄熳。
公主且不去说,这剩下的四个皇子中,除了晋王今年刚过二十三之外,其他的皇子都是三十而立之年,一个个手头的势力都不算小,这周姨娘现在看来,只怕是哪一个皇子的人都有可能。
正是这时,外头已经有人来报周姨娘被拿下,现在人就在外边,问老国公是否要见。
老国公和徐善然都微微笑了一下。
跟着老国公说:“行了,就把人带进来吧。”
还穿着夜行衣的周姨娘被人拖了进来,进来之后,那人蹲□将周姨娘被卸下的下颚再接回去,至于她口中塞在牙齿中的那颗毒药,自然早就被拿了出来。
周姨娘一能活动下巴,就将一口唾沫呸到地上,冷笑说:“一屋子男盗女娼,工于心计的家伙!”
老国公倒是乐了:“你这话有意思,你半夜睡觉不睡觉,摸出来杀人可以,我们就不能有些准备?”
周姨娘厉声道:“狗贼休要多说!这些年里你的那些伤天害理灭人满门的事情,只怕多得自己都忘记了吧!也不知道下去了阴曹地府你这浑身的几两肉够不够一人啖上一口!”
帘子后的徐善知有点按捺不住,待要掀开帘子上前,肩膀就被自家父亲重重地拍了一下。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小声说:“外头那个贱婢在骂祖父!”
徐佩凤没好气地说:“你是想冲上去和她对骂吗?一只狗发了疯冲你吠起来,你是不是也要矮□子和它一样四脚着地地吠起来?不学人话说狗话?”
徐善知略微尴尬地咳了两声,接着说:“那就这样听着么……”他心想就算自家五妹妹厉害,这骂人肯定是骂不过自己的嘛,由此可见天生我材必有用啊!
徐佩凤淡淡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她说两句又怎么样了?你没见你祖父和你五妹妹都还没说话吗?”
这时老国公不急不怒,只朗笑上一声:“不错,我这么多年来灭人满门的事情也做得不少了,我还能够数给你听,由我领着文皇帝旨意灭门的有三家,施州曹氏,平凉方氏,延安俞氏,这三家通敌卖国,苛政虐民,死不足惜!由我领着今上旨意灭门的还有三家,赣州赵氏,南宁柳氏,广西第五氏,这三家结党隐私祸乱朝纲,插手科举舞弊取士,还是死不足惜!至于我年轻时候在战场之上,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屠过去的也不见少,记不清了。你来说说,你家里是通敌卖国的,还是营私舞弊的,或者你是那焉支人,是那狄戎人?是这帝国中想要动乱国家根基的,还是那外族里渗透我朝间我君臣的!”
及至最后,老国公的朗笑已经变成了冷笑。
周姨娘只是冷笑不语。
老国公便说:“看来都不是啊。”他话头一转,问身旁的徐善然,“乖孙女,知道他们厂卫是怎么训练外头的人吗?”
人活得久了,知道的事情就多了。徐善然笑道:“孙女仿佛听说是捡那被人遗弃的孤儿孩子,从小就开始日日告诉他们他们的使命,就如同人三餐都要吃饭一样,这样年复一年的说下来,这事也就从别人灌输的变成了他们自己的事。还有那额外被看好的,会特别准备一个笼子,这笼子中有一切那人想告诉孩子的,比如富贵的家世啊,正直的父亲,慈爱的母亲……最后惨遭灭门,一夕之间就从小姐沦落为奴婢,怎么能不恨不怨呢?”
老国公哈哈一笑,鼓励说:“继续。”实则心头很有些纳闷,心道这种隐秘事自家孙女是怎么知道的,想来想去知道这些的都是老成人,应该不会随意开口……难道是孙女今日才回来的三舅告诉她的?
“这一批人是两厂一卫自己发展的探子,不见天日,不上名册,或是大户人家的仆婢庶出,或是江湖上的豪侠帮主,也有可能是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只有两厂督主与锦衣卫指挥使心中有数。这些人的名号很多,记得不太得了,或许还一日一换,不过我曾经听说过一种说法……有人叫这些人作‘笼中鸟’,孙女以为十分贴切。”徐善然说。
这一席话说下来,一句一句没有特别指谁,但一字一字都朝周姨娘直射而去,便是老国公也觉得这话说是唇枪舌剑也不为过。
不想周姨娘居然只是讽笑:“五姑娘好口舌!好心计!不怪我那女儿什么都没做就被你诳得进了庙里!这都说完了?”
徐善然轻轻瞟了周姨娘一眼:“不必着急,还差一句。”跟着,她对老国公说,“祖父,孙女有一个建议,说出来您听听是否妥当。”
“什么?”
“我们家也不知做了什么,竟招来这样的人。依孙女的意思,不如就把人送到五城兵马司处,想来那些惯于查案的大人们肯定能给出一个叫祖父满意的答案。”徐善然说。
这一句话落,老国公还没有表示出什么,周姨娘已经脸色骤变,大声说:“五姑娘你真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全没有人知道吗!”
徐善然失笑:“不是早被你传出消息去叫人知道了吗?否则我一个小女孩家家,如何需要动用探子来投毒?无非是见我这里好下手又有下手的理由罢了。只是一次失败之后,你那背后的人见付出太多,本没有想下第二次的手,但你因为女儿因我进了庙里之事,就瞒着那背后的人再次出手了——”
“我来猜一猜吧。”徐善然说,“不管你背后是谁,总不会是宁王,否则他要知道了我的事情,哪里有不寝食不安的道理?只怕付出再多也要将力气都往国公府使,你说是不是?”
周姨娘口舌干涩:“你就不怕我在那大堂中说了出去……”
徐善然微微笑:“那只怕你背后的人比我还更急着要你死了。我说得是也不是?他尚且还没有告诉宁王呢,你就先替他做了主,这倒打主子的棋子,可叫人如何容忍得下?”
话到此时,也无须多说其他,自有人来将那周姨娘带下去,又持着老国公的名帖去往那五城兵马司处收押。
临走之际,老国公盯着面色灰败的周姨娘看:“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恨国公府没错,要说为自己女儿报仇也没错,就没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这里吗?”
自听到要被送去见官之后,周姨娘就有些木木呆呆的,此刻听见老国公的话,也是过了半晌,才呆滞一笑:“什么儿子女儿,流着你们血脉的,也是该千刀万剐的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