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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一时间情绪激荡,晕了过去,让服侍贾敏的丫鬟们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好在她们都是训练有素,只将贾敏扶到床上,又请来了郎中来瞧瞧。不一会儿,贾敏自己就悠悠地转醒,就是郎中也说并无大碍。贾敏吩咐淡菊等老爷办完公务,回来的时候请老爷过来。上辈子她因为需要依靠娘家,又想着终究是是自己的娘亲和亲人,故而很多事情并不曾透露给林海听,而现在则万不能如此做了。
先不提贾敏如何和林海说起书信这事以及黛玉的终身。此时,远在京城的贾母也正急着等着贾敏的回信。先时,她还瞧不上林家,虽说林家家世清贵,祖上袭爵,然而到了林海这一代却没有了爵位。林海本人有才,高中探花,可是只不过是得了区区外放。比起京城里的王孙贵族甚至天子多有不及,然而直到林海被升为巡盐御史,贾母这才动了两玉联姻的心思。宝玉日后必走科举之路,而林海乃是探花出身,可以指点宝玉,且在仕林中多有故交,这些日后对宝玉大有裨益,这次得了巡盐御史可见是简在帝心,只是贾母私心认为林海终究还是沾了贾代善的光方能得了这一肥缺。最为要紧的是,她虽然属意将荣国府交给宝玉,可是大房在那里,只怕自己去了之后,宝玉受大房的气,且花费简薄,委屈了宝玉。林家有势,如今又要日进金斗,日后黛玉的嫁妆必然丰厚无比,再加上她的私房,够宝玉富贵一生了。
至于那碍事的林晏,长不长得大还是问题?敏儿也是个糊涂的,这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能和自己是一心的吗?听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敏儿竟是对这个庶子十分尽心,她还年轻,日后不是不可能没有子息,就是有黛玉那也是尽够了。贾母想到那个已经三岁的林家庶子就略有些郁郁,自打她起了心思想把黛玉配给宝玉,越看这姻缘越顺眼,就越对林晏的存在而不满,若是没了林晏,黛玉将来可以将整个林家都陪嫁过来。而黛玉有了兄弟的撑腰,不说出嫁嫁妆就算再丰厚也不过是二三十万两银子,而且有林晏在,黛玉就有了底气,只怕对宝玉会不够尽心,顺从。只可惜贾敏当初的那些陪嫁之人都被她放出去差不多了,否则就能在林家动点手脚,叫那碍事的林晏不再留着碍眼。如今她得到的消息还是通过在金陵祖宅贾家的旧仆打探到的,贾母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越发不会办事,那林家的仆妇仆役能和她是一心的吗?
贾母这封信里的意思没有跟别人透露丝毫,王夫人素来和贾敏有嫌隙,若是叫她知道了,只怕会心生不满,恐横生枝节。再者,自己的女儿脾气她还是了解的,只怕不愿叫自己女儿有王氏在上头做婆婆,恐王氏苛待了她的女儿。更为要紧的是,这些年来,虽然贾敏面上不显,但是已经和荣国府慢慢疏离了起来,只怕这婚事不是那么好成的。因而没正式定下来,贾母不愿多透露一二,免得日后自己的面子抹不开。不过,贾母很快就把自己女儿可能会回绝这门亲事的可能抛在了脑后,宝玉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还天生带着一方美玉,可见日后定然富贵双全。如今五岁,生得跟雪团子似的,且聪明伶俐,已经认识了好几千个字,这满京城里的孩子谁能比得上自己的孙子,就是天潢贵胄也没有宝玉这般奇遇。
贾母打算得很好,此外她还取中了湘云,只是湘云的婚事日后是由其叔叔做主,史鼐夫妇和自己又不甚亲近,隔了一层,到底不如敏儿来得亲,知根知底。然而等贾敏的书信到了京城,贾母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贾敏在信中那一言一语扎得贾母脸上生疼生疼的,先是言明孩子如今年纪尚小,立不立得住还是个问题,哪里能轻易许了亲,日后害了孩子可怎么办?之后,贾敏笔锋一转,说天下小时了了之人多着呢,只可惜大未必佳。宝玉年纪还小,哪里知道日后如何了?就算日后能够金榜题名,就家世,门第等,也未必配得上黛玉。贾敏言辞婉转,只是更显得叫人难受,气得贾母直捶桌子,又打碎了两个茶盏都不曾消气。
贾母想收拾贾敏一顿,行使一下母亲的权利,奈何贾敏如今在扬州,压根就够不着。再者,这事情传出去,没脸的可是她。那起子黑心肠爱嚼舌根的东西不知道要背地里编排多少是非,且叫王氏看笑话。这不能收拾自己女儿一顿,那么收拾一下林海,贾母真心这么想,在她看来,必然是林海带坏了自己的女儿。只是贾母扒拉了自己两个儿子,顿时有种无力的感觉,大儿子空有爵位,整天寻欢作乐,喜玩金石,二儿子虽然书读得好,可是不受上峰重用,十几年才升了半阶,堪堪到了从五品,压根拿林海没辙,这事情又不好劳动亲朋故旧来帮忙。她还真奈何不了林家分毫,到最后贾母只能恨恨地骂上几句白眼狼,那林海和自己的闺女都是白眼狼。当初,老国公爷可是把敏儿下嫁给了林海,凭着当初敏儿的才貌和荣国府的权势,就是当天子妃嫔也是够了的,而敏儿也是个无情的,当初她没有子嗣,难以在林家立足,是仰仗了荣国府才能有今天,结果呢?罢了,就当她白生了这么个闺女,并且疼爱她这么多年。
贾母心头憋着口气,一气之下,便不与林家往来,就是逢年过节的那些节礼也不叫人送到扬州去,好叫林海夫妇吃吃苦头。没有了在京城里护着他们的荣国府,只怕林海这官坐不稳,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错了,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再好生商议别的事情吧。荣国府和林家断了往来,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林海为官清正,和同僚关系也不曾疏远,朝中亲朋故旧多得很,再者他的母家舅舅周清乃是吏部尚书,不看僧面看佛面,谁又会给林家难堪。而荣国府可就不一样了,子孙无为,且无规矩,更无礼仪纲常,除了四王八公以及那些势力小人,上层圈子哪有跟荣国府往来的人家。就是贾府的老姻亲甄家都没有站在贾府这边,该怎么往来还是怎么往来,足以可见一斑了。
王夫人虽然不知道为何贾母对贾敏的态度会转变如此之大,但是心下暗乐。自己这个小姑子多年来只得了个赔钱的丫头,还得替小妾养儿子,偏偏那老货还把这个小姑子当成掌上明珠,凡有好东西就叫人给她捎去,连自己的珠儿,元春都比不上。只是珠儿去得早,每每想起来王夫人心里就免不了疼,不过总算她肚子争气,生下了宝玉。如今贾敏失宠了,贾母的私房可不都是宝玉的了。
远在扬州的林海夫妇丝毫不受影响,林海不过笑笑就置之脑后,旁人看了只说林海大度,林海姓林不姓贾,孝子孝孙可轮不上他,而贾敏虽是贾家女,如今可是林家妇,日后进得也是林家的祖坟和宗祠,享受林家子孙的供奉。真论起来,荣国府无缘无故与林家绝交,乃是不义,关林家什么事情。而贾敏则更坚定了护好自己的一双儿女黛玉与林晏,女子为母则强。她是彻底清楚了,这世道只有生身父母才是孩子的倚靠,旁人就算亲缘再近,也是靠不住的。
林海夫妇感情极好,又有一双伶俐聪慧的子女,哪里愿意一直坐着巡盐御史。这职务虽好,但是眼瞅着皇帝精神一日日不好,各个皇子都蠢蠢欲动,可就成了烫手山芋。故而林海一意请辞,又有舅舅沈清以及好友帮忙,很快就得到了回京的调令,升为户部尚书。既得了调令,自然阖家返回京城,少不得一一拜访亲朋好友,再请亲朋好友一聚。贾敏处事极其周全,众人满口夸赞,只是细心的人发现无论是拜访还是宴请,林家都没有见荣国府众人,又有些好事人从林海这边打听,林海虽然不曾明言,但是从只言片语再加上蛛丝马迹,不难推断两家是彻底决裂了。有些了解贾史氏为人的还在暗地里偷笑,这回子该是荣国府悔得肠子都青了吧。当日必然是荣国府瞧不上林家,但凡家里还有老人的就知道当初许下这门亲事的是荣国公,而非荣国公夫人,国公爷去了之后,国公夫人当家,必然暗地里多加刁难林家林家必定不从,因此荣国府就跟林家绝交了。只是如今风水轮流转,真正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