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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婧被她吓得往后一退,薛文上前挡在她跟贺峥身前,戒备的看着对面的夫妻俩。
兰花的手拽着王麻子的衣服,哭着喊:“麻子……我盼了这么久……他就这么没了!”原本应该是个可爱的孩子的,可最后竟然就是那么血肉模糊的一点,叫她怎么受得了,怎么认命?
成亲八年,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后来的不抱指望,好不容易有了,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这叫她怎么能释怀?如果真的是没有来过也就算了,给为什么给了,还要收回去?老天爷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
她总是忍不住想,当时要是有大夫在,当时要是有药材,她的孩子是不是就能保住了?苏婧的人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能早点来!
兰花哭到后来已经有些喘不上气,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因为小产过后身体还虚弱,这么一哭把体力都掏了个空,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王麻子身上,麻子抱着她,眼睛也红了一圈,哑着嗓子说:“你身子要紧,快别哭了,我抱你去躺着。”
乡亲们看到这种情景,纷纷过来对苏婧说,是兰花自己想不开,让她千万别放心上。苏婧怔怔的看着麻子把兰花抱走,心里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是不喜欢兰花的,可此情此景,竟让她觉得愧疚了。贺峥对她说:“不管你的事。”
她点点头:“我知道。”只是很多事情、很多心情,不是一句我知道就能缓解得了的。
出了祠堂,一行人先后去了谢大婶跟谢大叔家,又去了苏家,两家人家离得近,情节都差不多,粮食因为都放在缸里面,倒是没被水泡,只是因为谢家的床打的不够高,褥子什么的被水给泡了。屋里的水基本已经退下去了,菜地什么的现在都还在水里,几个人把泡了的衣服褥子什么的,都拿到外头晒了。苏婧去后头检查了一下鸡舍,可以说是损失惨重,养的鸡跑的跑死的死,整个鸡舍里除了水里飘着的几只鸡,活的只剩下五只。
薛文帮着找来了鸡笼子,准备一会都带回店里去养,几只鸡这会就跟鹌鹑似的缩在一起,看着十分可怜的样子。安置好了活鸡,死鸡也要收拢起来埋了,因为天气的关系,鸡舍里已经泛着腐臭味了。
午饭的时候,苏婧胃口很不好,不知道是因为兰花的事情,还是因为鸡舍里的味道太刺激人,一碗饭扒拉了许久,懂没怎么动,贺峥看了一会,伸手就把她的碗抢了过来,苏婧吓了一跳,等回神就瞧见贺峥往碗里添了点汤,呼啦呼啦的一下子半碗饭就下去了。
苏婧感觉莫名其妙:“你干什么?想吃饭不会自己去盛?”
二少又趴了的几下,一碗饭下肚倒是快得很,吃完了他才说:“你光看不吃,我吃了省得浪费。”
“谁光看不吃了,我吃得慢不行吗?”瞧着贺峥完全不相信的哼了一声,苏婧觉得争这个也没意思,起身自己去再盛了一碗饭,虽说吃的还是不快,但好歹是能看下饭消下去了,二少往椅子一靠,表示很满意。
下午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放晴,太阳晒得人皮肤都有些疼,晒在外面的衣服也都干了,只有褥子是棉花的,想那么快干不现实,等到一行人要走的时候,褥子摸着还是有点潮潮的,因为怕放在外头又会下雨,于是谢大叔在屋里拿长凳搭了架子,把褥子放到上头,希望能在屋里阴干。
回城里之后,先是去醉仙楼接了两个孩子,苏麟热情的扑倒自家大姐怀里,叽叽喳喳的开始叙述今天一天,有多少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拜倒在自己的萌力之下,苏婧淡定的扫了他一眼,麟宝宝以为她不信,赶紧朝她展示战果,把一直由苏媛拿着的一个木盒子打开了,里头都是花花绿绿的点心糖果之类的。
苏婧问他:“小朋友,还记得姐姐跟你说过什么吗?”
苏麟会意,立马态度端正的回:“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然后赶紧补充说:“麟儿没吃,就是拿来看看的……”
“嗯?是吗?”苏婧显然是不相信的,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肚子,不出所料,吃的绝对不少。
萌包子扭动了一下,害羞的说:“沈哥哥不是陌生人。”
沈舟对于自己过度投喂的事实有些心虚,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然后解释说:“苏少爷,很可爱。”
很可爱的苏少爷现在对于自己的萌力值的自信心,已经要爆棚了,眼睛亮闪闪的对苏婧说:“阿姐,以后我还能来这跟沈哥哥一起玩么?”
苏婧想了想,问他:“今天的字写了没?”小孩立刻安生了,对着沈舟挥了挥肉肉的小手,有礼貌的说:“沈哥哥再见。”
沈舟觉得自己该成亲生小孩了。
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晚饭的点,薛文撕了贴在门上的告示,然后把鸡放到了后院里,去厨房拿了些小米撒了,瞧着鸡吃食了,才去换了衣服,苏婧他们几个也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才开始准备晚饭。
由于苏麟在外头吃多了,晚饭就没他的份了,苏婧让苏媛看着他,补齐今天的大字任务,小包子好不容易写完了一张之后,放下笔扑到二姐怀里,嘤嘤嘤的控诉大姐实在是太不可爱了,不给晚饭吃就算了,还要写大字,不高兴!
苏媛问他:“麟儿还吃得下吗?”
“……”苏麟哀嚎了一声,从她怀里钻了出来,爬回凳子上,继续补作业去了。
苏婧之前专门给苏麟做了一种炒米粉,里面加了花生芝麻,吃的时候用开水一冲就好,当然能放点糖的话,苏麟会更爱吃,倒是不用担心他一会饿起来怎么办。
晚饭的时候,苏婧说准备给村里送些番薯土豆一类的东西,到时候让村长看着分配了,这场雨怕是泡坏了不少庄稼,现在补种上,按照谢家村气候环境,过冬之前好歹是能收获一茬的,大叔大婶自然是同意的,但他们也要给银子才行,苏婧看他们坚持,也就同意了。
贺峥却说:“这种事情,衙门那边会处理的。”
苏婧看了他一眼,说:“我只是为了求一个安心。”
事情是由薛文去准备的,苏婧回谢家村的时候,顺道请了人一块运了回去。经过村口的时候,她瞧见王麻子跟几个村民,正在一块修房子,停下来打了声招呼后,才继续往村长家走。
一路往村里,苏婧感叹劳动人民总是有着空前的适应能力,不过几天功夫,谢家村基本就恢复了常态,只是除了水田没怎么受影响以外,其他地方的田埂上,多多少少都有因为根被泡烂了,而被扔在外头的庄稼。苏婧把东西都交给了村长,老村长对她谢了又谢,庆娘在边上一个劲的夸她是活菩萨。
这场水灾这会的影响是不大,可到了年关的时候就不一样了,粮食都要吃完了,收成却没有,那明年的日子可怎么过,眼下倒是可以补种,只是补种上了东西,他们吃什么?现在城里粮食都涨价了,哪是他们能买得起的,而且到现在都没听说今年要免田税,只怕是过年前,还要从口粮里省下钱来交税。就在这火烧眉毛的关口,苏婧带着东西上了门,可不就是个救苦救难的么。
苏婧被她夸的脸都红:“村长叔,庆嫂子,你们可别谢了,怪不好意思的……”
庆娘嗔了一声:“怎么就不好意思了,村里头原先也不是没有过发达的人,可你瞧瞧,这会受了灾,除了你,还有谁回来看过?都嫌弃这穷根呢!”
“也许是不知道吧,我先回去了,家里还要在收拾收拾,不然晚上怕住不了人。”苏婧谢绝了两位的相送,赶紧领着弟妹回了自己家。
得了苏婧的送的地瓜跟土豆,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补种上了,来道谢的都快把苏家的门槛给踏破了,不少人还带着东西,都被苏婧给推了,眼下正是日子难过的时候,她做这些,又不是为了被谢。只是除了道谢的要登门,消失了好一阵子的媒婆们,又出现了,许是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苏婧家里现在富裕的事情,但凡是家里儿子年纪合适的,都想碰碰运气。
要是能把苏婧娶回家,年景就算是再不好,那也不愁吃喝啊。有的媒婆更是直接,说是这家的小伙子虽然是独子,可人家愿意入赘到苏家,当然,前提条件是要把爹娘接来一起住。
苏婧听了,敷衍的给了媒婆一个假笑,问:“那他家里条件怎么样,这会是受了灾么?入赘不入赘的,我倒是不在意,家里已经有苏麟了,以后家产总归是要留给他的,找个入赘的反而麻烦。”
媒婆以为有戏,赶紧接上:“没有,他们村地势高,没影响,苏姑娘,这条件不条件的,肯定是及不上你的,只是你手里攥着银子,他们一家老小,还不是要看你的眼色过日子嘛。”
苏婧明白了:“就是说条件不怎么样是么?那长什么样呢?”
“有男子气概。”
苏婧兴致缺缺,长的也不好看,家里条件又不行,这媒婆觉得自己能看上他什么?就为了孩子能跟自己姓?
媒婆显然觉得一个男人原意入赘,就是莫大的牺牲跟女人莫大的荣耀了,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苏婧忍不住神游了半天,等回神的时候,媒婆还没说完,她忍不住打断说:“婶子,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媒婆一愣:“好看啊。”
“那你觉得我有钱么?”
媒婆又点点头,都在城里开茶馆了,还能有闲钱接济乡里,怎么会是没钱呢,这问的没头没脑的是要做什么?
苏婧笑眯眯的说:“既然我长得也能入您的眼,也有些家底,我为什么不能找个更好的男人呢。”
“可……可他能入赘啊。”
“要找入赘的,我不能找个长得好看的来入赘么。”
媒婆一听,觉得她是自己长得标致,所以嫌弃男方长得不好,于是赶紧说小白脸是多那么靠不住,肯定要出去招蜂引蝶的,找男人还是要找有担当的。
苏婧几乎要笑出来,恩,有担当的入赘的,家里没有受灾,还要我养他爹娘,真是太有担当了!忍了忍,她正经了神色说:“婶子,我现在还不准备考虑婚事,您先请回吧。”
媒婆一直到走到谢家村村口,都没弄明白,苏婧到底不满意在哪?一个男人都愿意入赘了,孩子跟她姓,她还要计较什么?
苏婧又打发了一波媒婆后,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养条狗,以后陌生人上门,就直接放狗,吓也要吓退他们,省的成日里光为这些琐事都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其他人要是知道她这么想,估计要呕出血来,终生大事在她心里竟然是琐事?那什么是大事!
教书大概在苏婧心里,算得上一桩大事了,既然开始教了,就要对孩子们负责,休整了两天,确定各家地里的事都弄得差不多了,小孩们基本上不用帮忙了,她才让张娃子跟大柱一块通知孩子们,明个开始上课,张娃子来回话说,李恒来不了。
苏婧当他毛病又犯了,忍不住眉头一皱,张娃子赶紧解释说:“老师,不是李恒不肯来,是他娘病了,说是发烧了,李恒实在是走不开。”
“你去看了么?怎么样?严重不严重?我带回来的药,你给送去没?”苏婧有些急了,她知道李恒他娘身体不行,还特地给多带了几帖药,结果还是没防住。
张娃子点点头:“去看了,药也送了,李恒说给灌了一贴下去,但是好像没什么用。”
苏婧决定自己上门去看看,又让张娃子去大柱家打声招呼,看看能不能去给请个大夫来。张娃子点点头,赶紧往大柱家去了。跟苏媛说了一声后,苏婧就自己去了李恒家。
李恒家里头可以说是村里条件最差的,几件草屋还是李恒他继父没过世的时候建的,这么些年,因着他年纪小,茅草都没怎么换,前几天又被水泡了,这会看着破旧的不行,光看样子,说是空置的比起说是住了人的,要更可信一些,苏婧站在门外就能闻到屋里的药味,李恒正好推门出来,手里拿着药壶,看样子是准备倒药渣来着,猛地见到苏婧,倒是吓了一跳:“老师怎么来了?”
苏婧说:“我来看看你娘,怎么样了,有好点么?”
李恒摇了摇头神色一暗,刚才在母亲面前装出来的开心样子,都一扫而光,小声说:“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早晨的时候还有些认不清人,现在倒是清醒了,可烧还是没退。”
里头他娘似乎是听见了动静,问道:“恒儿,你在跟谁说话呢?”声音很温柔,只需弱得很。
李恒立刻像是换了个人,打起了精神说:“是苏老师,老师来看我了。”然后将药壶往门边一放,拉了苏婧的手就往屋里走。
屋子不大,堆了不少杂物,床上躺着的女人,瘦弱的很,被子盖在身上的起伏都很微弱,消瘦的脸上因为高烧而泛着病态的红晕,轮廓中依稀能看出来当年美貌的影子,李恒跟她长得很像。
张氏费劲的想要坐起身来,苏婧上前伸手去扶,手搭在她身上,感觉就像是摸到了一把骨头一样,瘦的让人心惊。
“苏老师,应该是我去拜访才是,只是、只是我这身体,你看见了。是……李恒犯了什么错么?”张氏每说一句话都要喘上一会,额头上已经有虚汗冒了出来,似乎连开口说话这种事情,都要花很大力气一般。
苏婧坐在床沿,从边上拿了个枕头,让她靠舒服了,才说:“我是李恒的老师,来看您也是应该的。李恒很好,学东西很快,也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