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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回到许昌时,已是五月初了。**
跟随曹丕一同抚恤了为保护他们而死的将士们,曹植不经意间发现有几家还在做些小本生意。
这个重农抑商的时代,小商贩的生活也堪堪果腹。而今许昌百废待新,曹植便似无意起因黄河泛滥,许昌寻常药草在邺城价格便要翻上一倍,也许贩卖药草可以赚钱。至于信或者不信,也全凭他们了。
这些日子,曹植习武的重心偏移至挽弓射箭之上。
时刘表部下有名将黄忠,以百步穿杨例无虚发出名。曹植在那一乌龙之后,深觉战场之上剑之优势太少,他也必须学会骑射。
王奇不置可否。他上过战场,自然也知其中关键,无丝毫保留倾囊相授。
先前在邺城时,曹植是随曹操一同参加了祓禊仪式,并未玩流觞曲水这一游戏,便也逃过吟诗这一劫难了。
可惜待回到许昌,杨修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还记得历年三月为师布置的课业么?”
曹植只得以四十五度角仰头,可惜在墙壁阻拦之下瞧不见天空如此多娇,目光愈发明媚而忧伤。
杨修见之,只微微勾起唇角。他淡道:“从前要你写诗,你则言写诗需要灵感。此话不假。而今几月你走出许昌前往邺城,途经战场极周边,想来是见到一路凄凉了。然后再见邺城风土人情,你又有何感想呢?”
曹植听闻这句话的一瞬间,便想以头抢地,再撞出个失忆来:“……学生可以没有感想么?”
“呵呵。”杨修敛眸微笑,一如既往的讥诮,“当然可以。”
曹植闻言,并不愉悦,反而泪流满面。
然后他便听得杨修道:“不管你有没有感想,明日上课皆需作出一首诗来。”
语罢,杨修顿了顿再缓缓道:“现在,你是想写诗呢……还是写诗?”
建安十年八月曹操救鲜于辅后,见翼州父子互相毁誉、百姓有欺侮孤女、世人更有指责正直之士反去赞许旁门左道,怒极而下令整齐翼州风俗,改正恶习。
当事时,曹植正在给郭嘉写信。
前一日他收到了来自郭嘉的信,其中所写大多有关邺城大事,以及行军之事。荀彧如今身在邺城,他们得知战况自然也不如当初详细。因而郭嘉写的,大多是他们不知道的。
曹植思考着如何遣词,在纸上划划写写,一直都不甚满意。
等他终于写出几件趣事,末了再恰到好处关怀郭嘉身体是否健康时,地上已有好几个纸团了。
待信寄出,曹植才恍惚想到时光翩跹轻擦,离所谓天妒……又近了。
曹植心中烦闷,只得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
——也不知昔日的一别,是否当真成永别。
九月,许昌天气迅速转冷。
曹植已开始与杨修对弈围棋。//
下棋的寻常之法,是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贵乎严谨,宁输数子而爀失先机。《孙子兵法》中有言:善胜者不阵,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终胜。下棋也是同样道理,以正为始,以奇略致胜。心有全局而不骄不躁,不因小失大,终以微小代价获胜。
但在与曹植下棋的这些日子里,杨修总觉得被颠覆过多。
人有言“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袭之意,弃小而不就有图大之心”,曹植常趁杨修无事自补棋子,哪怕小处被围也并不多管。
然而此番游刃有余,却并不代表曹植能下出一局精彩的棋局。事实上,他时常过于因过于谨慎而多次放任良机从眼前溜走,最终还要输杨修几子。
每每如此,都能见得小少年无奈的苦笑:“先生棋艺果然高明,学生又输了。”
杨修简直不敢置信!
纵观曹植这些棋局,绝不是一个学棋半年之人所下的围棋。甚至杨修怀疑,曹植忽略的地方全然只是在让着他。
他便冷笑一声:“再来。”
然无论重来几次,曹植皆是如此。
只是他尚在疑虑中时,曹植已同卞氏前往邺城。待归来,杨修一时半会也有些遗忘,直至这些日子重新与他对弈,方才觉察出不对劲。
既然知晓不对,他自然要再三琢磨。一边不动声色偶尔同他下棋,其中甚至故意不着痕迹露出几个破绽,曹植也并不理会。
杨修略略眯眼。
他猜不准曹植是故意为之,抑或无意识退缩。但是无论如何,皆不是好事。
他便在一日曹植连输三局后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曹植眨了眨眼,疑惑道:“请先生指点。”
杨修却是不语。
他先将棋子收了棋盒。一粒粒圆润的黑子反衬之下,他的愈发白皙修长。待收拾完整个棋盘收拾,他才将目光放到正襟危坐的曹植身上。
然后,他问了句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有何喜好?”
曹植尚在思索杨修口中那件神秘的事,乍闻此言,只呆呆张了张口:“啊?”
杨修拢眉。
曹植很快回了神,不假思索便道:“学生喜欢读书,喜欢习武,喜欢练字以增修养气度。”
这般爱好寻常平凡,并无任何特殊。但杨修闻之,居然勾唇一笑。
如何形容这个笑呢?
他的笑容,大多是戏谑、讥诮的。但这个笑容平静温和,甚至给人以些许温柔的错觉。而当再凝神看去时,笑意中却似什么都没有了。
他还在端详曹植。这目光深邃透彻,似已看透曹植伪装的一切。
曹植静静与他对视,微笑道:“闲暇时学生可与亲友煮茶论事,忙碌时挥汗如雨也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