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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表面上瞧着是没什么事情了,蒋权的案判也下来了,正是处以斩刑。其实大户人家的阿腌臜事情不少,要是稍加掩饰,也就是丢了官帽名声坏了的结局,这般丢了性命的后果有些重,但众人再想想那被害的对象是谁,便又心知肚明了。害谁不好,偏去害人家将军府的小姐,赵光在这个案子中没少给院判施加压力,最后这案子的结局,也是皇帝亲自瞧过的,而墙倒众人推,树倒弥孙散,原先巴结蒋权的人如今早已恨不得跟他脱离远远的关系,自是没有人会来为蒋权说话。
那一日蒋权斩首的时候蒋阮却是没去,连翘也不敢多问,想着毕竟是蒋阮的生父,平日里说的再怎么发狠,亲自将自己的父亲送上断头台又是另一番光景,想来蒋阮也是很伤心的。瞧着连翘小心翼翼的模样蒋阮倒是有些好笑,她同蒋权前生便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今生也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两人中总有一人要死在另一人手里的,至于血缘亲情,就如蒋信之那一日和她说的一样,此生同蒋家再无关系。
说起这事,连翘倒是想起了什么,道:“少夫人,大少爷也同将军府那边说过了,夫人的牌位改日便送到将军府的祠堂中,同蒋氏的族谱上也除了名,以后蒋家族里也别想拿这事说道了。”
蒋阮将自己的生父送上断头台,本在京城应当掀起一阵风浪的,人心都是这样,但凡有什么好议论的,总是要将自己当做指点江山的智慧人一般,而直到蒋权斩首一连几日,街头巷尾也没见一丁点谈论蒋阮不孝的话,这便是萧韶用了特殊的手段堵住了悠悠众口,至于那手段,铁血也好金银也罢,总归是慢慢的护短之意,一个坏字也不愿让众人对蒋阮提起。
“那便好,”蒋阮搁下手里的笔:“改日便回将军府一趟,开祠也是大事。”赵眉的灵牌一直仍在蒋府的祠堂中,当初她到庄子上去,回来后已隔了好几年,这其中赵眉的灵牌也无人供奉,灰尘积的颇深。若非她后来亲自擦拭,怕是就要生生烂在祠堂中了。如今她们母子三人都不再是蒋家人,这灵牌也该回将军府。蒋阮说着便瞧了瞧外头,问道:“怎么不见露珠?”
这几日她提手写的都是露珠的亲事,露珠于她来说是重生以来值得信任的人,与其说是丫鬟,倒不如说是一直扶持的伙伴。露珠这边无父无母,却也不能草草的将亲事办了,省的日后总觉得矮人一头。虽说做不到什么大办,却要依照正经人家的小姐份例来办的。
“大约在屋里绣嫁妆。”连翘笑道:“少夫人对露珠可真好,奴婢都有些嫉妒了。”
别人家的贴身丫鬟有体面地出嫁,无非也是多些银子,难得有这般亲自操持尽心尽力的。再者露珠嫁的也不错,锦二虽顽劣了些,心地却不坏,更难得的是两人两情相悦,这对于一个下人来说,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如今却是做到了,连翘想着当初几人在庄子上举步维艰,以为生活平安顺遂的过下去都是个奢望,再看看如今的好日子,只觉得感叹万分。
“日后你与夜枫成亲我也与你办。”蒋阮笑了笑。
连翘跺了跺脚,道:“少夫人又拿奴婢打趣。”她虽羞恼,瞧着蒋阮笑起来却也跟着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如今蒋阮变了不少,也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变了,只是觉得她看人的时候似乎更柔和了些,不像从前一般好似隔着云雾一般看人,教人心中无端的有些发虚。这大约都是萧韶的功劳,连翘想着,心中对萧韶也有些感激起来。
“你去屋里瞧瞧露珠在不在,”蒋阮道:“若在便领她过来,这份礼单总要她自己也过目的。”
连翘应了一声便往外跑,露珠果真是在屋里,不过倒不是绣嫁妆,而是给林长史夫人绣屏风,林夫人过几日便到了寿辰,蒋阮同林自香交好,便也要送些礼的。林长史是风雅之人,送一副松鹤屏风再好不过,只是这屏风看着简单,绣起来却是有些繁复。双面针恰好又是露珠拿手的手艺,便也在屋里绣着,却忘记了时辰出去。
连翘推门进来,见状就道:“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少夫人叫你过去瞧礼单。”
“哎,我想早些把这块鹤嘴儿绣好,时日不多,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能改动。”露珠笑道:“礼单有什么可瞧得,少夫人的眼光怎么会差,我安心的很。”
连翘笑骂:“尽胡说,还不成还支使起主子不成?快些过去,也不知你这个准新娘是如何当得,自个儿都不急嫁妆的事情,真是越发的惫懒了。”
露珠自知理亏,便收拾了绣针起身抖了裙裾跟了连翘过去。蒋阮正添了几样东西,瞧她来了就将单子递过去:“瞧瞧还缺什么?”
露珠笑嘻嘻的接过来飞快看了一遍,神情起先是笑盈盈的,后来便是有些愕然,到了最后竟是有几分惊惶,道:“少夫人,这、这太贵重了。”
“怕什么,”蒋阮微笑:“横竖都是王府里出,你们王爷有的是钱。”
连翘噗嗤一声笑了,这话说得怎么像是萧韶是个暴发老爷一般。露珠眼睛转了转,面上虽然缓和了些,可还是有些不安道:“可……”这里头的礼单对于一个婢子来说实在是太过贵重,便是那些跟在达官勋贵间最长久的大丫鬟也不定有这个体面。然而最令她感动的是里头倒是不止金银,连同一些陪嫁的首饰琐碎的东西也都布置的周到,这便是要用心。
“没什么可是的。”蒋阮打断她的话:“你当得起。”
露珠不说话了,只咬了咬嘴唇缓缓跪了下来,连翘和蒋阮怔了怔,露珠便郑重其事的给蒋阮磕了三个头,道:“姑娘待露珠恩重如山,露珠没有亲人,姑娘、姑娘就是露珠心里的亲人。露珠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地侍奉姑娘,永远跟在姑娘身边的。”
蒋阮失笑,道:“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下跪,说不得什么恩重如山,你我本就是从最苦难的时候一同过来的。那时候你熬得,现在便是你享福的时候。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的日子,还是要你自己过得好才是好。”
这话里说的便是锦二了,露珠似是想到了什么,也跟着羞涩的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蒋阮和露珠嘴里谈论的锦二正站在东城一间巷道的宅子面前,他上前叩了几声门,很快的,便从里头出来一个小厮将门打开。与锦二说了几句便进去瞧,方走到院子里,便见那屋门被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矮胖的中年妇人,那妇人瞧见锦二,先是一愣,便惊喜的唤道:“二少爷。”
锦二也笑了一下:“周妈妈,怎么突然来京城了。”
“老奴是奉夫人之命叫你来见一个人,”周嬷嬷也笑了。屋门后又走出一人,这是名年轻女子,生的也是花容月貌,风姿出众,穿的衣裳款式却是几年前的,颜色也有些发白,即便如此,她还是看起来颇有教养,瞧着锦二微微一笑:“二少爷。”
……
夜里很快就起风了,外头的冷风将窗子吹得一响一响,景阳宫中却是一片沉寂,偶尔有几声急促的咳嗽声传来,隐隐约约并不真切。李公公递上一方白娟,担忧道:“天凉露重,陛下还是早些歇息吧。”
“还有许多奏折。”皇帝摆手:“再这么下去,说不定没等批完……。”
“可不能这么说。”李公公立刻就跪倒在地:“陛下。”
“行了,”皇帝先笑了起来:“朕还没说什么,你跪个什么劲。”许是病症让他的神色憔悴了许多,原先不怒自威的表情也缓和了,仿佛从前的霸气一夜之间消退不少,竟显出几分老态来。李公公登时就心中一惊,只觉得皇帝这幅模样倒和先皇当初病重的时候十分相像,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毛头小太监,他的义父陪着先皇一道归去,如今皇帝这神态,难道……李公公打了个冷战,不敢往下想去。
“你下去吧,朕一个人待会儿。”皇帝突然开口道。
李公公忙应着推下去。
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一个明黄身影独坐在中央的软座上,皇帝的手搭在扶手上,那扶手正是雕成了一条咆哮的巨龙,巨龙张牙舞爪,身上的鳞片栩栩如生,龙有逆鳞,触之者死。他突而又笑了笑,然后从一边的桌案上抽出一张明黄的绢帛,那是圣旨。
他想了想,提笔便写了起来。皇帝落笔落得很慢,仿佛每写一笔都十分吃力似的,然而其中并没有丝毫的停顿,显然,这圣旨上的内容已经在心中思索了无穷遍,才写的这样稳重。他想了一会儿,又重新拿起另一张明黄的绢帛,这便是另一份圣旨了,他缓了缓,又提笔慢慢写下去。
烛火跳跃在帝王的脸上,那张因为疾病而显得有些灰白的脸此刻竟是被灯火照耀的十分明亮,仿佛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般,将他衬托的精神奕奕,一时间竟像是回到了年轻的岁月,终于,这一份圣旨也写完了。他慢慢地抬起手,拿起一边的御玺,先在一份圣旨上按了按,而后抬起来,似是要喘口气,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御玺上的龙头,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朦胧,嘴里更是哼起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乡间小曲儿。
“二月里郎春风生,小哥哥前去水湾城,哎哟,谁家娘子唤秋生,兜兜转转想进家门……。”这华丽的大殿中猛地响起如此乡下田野间的戏曲实在是有些突兀,皇帝的神情却是逐渐放松了起来,他慢慢的唱着,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大殿,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那年抱着药箱自乡间小路上走来的娇俏少女,他唱着唱着,突然重重咳嗽起来。歌声戛然而止,而他看着白娟上的血迹出神。
片刻后,帝王慢慢闭上眼睛,将御玺在另一份圣旨上重重落下:咚——
……
锦二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方走到院子里,就瞧见树下站了一个人,那人也看见了他,便蹦跳着走过来,正是露珠。露珠瞧见他,道:“晌午那会儿找你不在,出任务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