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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正午,太阳悬在空中,象一团烈火一样。(小.说-网接连几个情天下来,仅仅只麦田里麦根下的泥土依还有些湿润的,若是平时,这天无疑是在跟老百姓作对,可现在,赶将要收麦的时候,这天无疑正是好天,天越热,麦熟的就越快,现在最害怕的就是雨水,不定,一场雨下来,今年的收成也就是跟着孬了。
所以这会,乡间的老农大都是求神拜佛的祈祷着别下雨,最好就这么一直晴下去,睛个十天半个月的,等麦收了,一场大雨润润地也不迟,农民,从来都是靠天吃饭,雨少求雨多,阳烈求阳弱、阳弱救阳烈,时节总有个时节的求法。
快麦收了,几乎和所有北方老农一样,在近麦收的时候,一个个家里的主事,都站到了田间头,看着那粮,看着那地,猜着今年的收成。
家中虽然没有一斗粮了,可坐在田垄边的云普叔的脸上却浮上着满面的笑容。
这下,看着金黄的麦田,他算是放心了,虽说到收麦还要两天的功夫,可对于今年的收成,他却已经有了九成把握,麦穗肥大,麦粒结实,是十多年来所罕见的好,麦穗都有那样长了、籽儿结的那么实。
眼前的这一片金黄色的世界,所开展在云普叔面前的尽是欢喜,尽是对未来的希望。他举目望着这一片金黄色的原野,小心翼翼的走在田垄间,满是老蚕的手一轻抚着那还未干透,但却早就变成黄金色的麦穗,几回都疑是自己的眼睛发昏,自己在做梦。
然而放眼望去,这密密的金色麦穗,却如同一耸耸黄金一般,眼正经的摆在他的面前,瞧着田。瞧着这地,想着那收成,他的心里顿时就欢喜得快要发疯了啊
“哈哈今年的收成,真会有这样的好吗?”
过去的疲劳。将开始在这儿作一个总结了:从下种起,一直到现在,云普叔真的没有偷闲过一刻功夫。刚刚下雨又吓大水,一颗心象七上八下的吊桶一般地不能安定。身子疲劳得象一条死蛇,肚皮里没有充过一次饱。
以前的挨饿现在不要说,单是英子卖去以后,家中还是吃稀饭的。每次上田。连腿子都提不起,人瘦得象一堆枯骨。一直到现在,经过这许多许多的恐怖和饥饿,云普叔才看见这粒粒满的穗子,他怎么不欢喜呢?
这才是算得到了手的东西呀,还得仔细地将它盘算一下哩
开始一定要饱饱地吃它几顿。孩子们实在饿得太可怜了,应当多弄点菜,都给他们吃几餐饱饭。养养精神。然后,卖几担出去,做几件衣服穿穿。孩子们穿得那样不象一个人形。过一个热热闹闹的中秋节。把债统统还清楚。剩下来的留着过年,还要预备过明年的荒月,接新……
还有娃儿们都要定亲,大成子简直是处处都嚷嚷着要娶媳妇了了。就是明年下半年吧,给他们每个都收一房亲事,后年就可养孙子,做爷爷了……
一切都有办法,只少了一个英子,这真使云普叔心痛。早知今年的收成有这样好,就是杀了他也不肯将英子卖掉啊云普叔是最疼英子的人。他这许多儿女中只有英子最好,最能孝顺他。现在,英子是被他自己卖掉了啦
卖给那个满脸胡须的夏老头子了,是用一只小板车装走的。装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云普叔至今还没有打听到。
英子是太可怜了啊可怜的英子从此便永远没有了下落。年岁越好,越有饭吃,云普叔越加伤心。英子难道就没有坐在家中吃一顿饱饭的福命吗?假如现在英子还能站在云普叔面前的话。他真的想抱住这可怜的闺女嚎啕大哭一阵
找不回来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再一次走到田边,他“叭哒、叭哒”的吸着旱烟,看着这地,找不回来了,还能咋办呢?去年,总不能让全家人都眼睁睁的饿死吧
除此以外,云普叔的心中只是快乐的,欢喜的,一切都有了办法。他再三地嘱咐儿子,不许谁再提及小闺女了,不许再刺痛他的心坎
家里没有粮了,云普叔丝毫也没有着急,因为他已经有了办法,再过几天就能够饱饱地吃几餐。()有了实在的东西给人家看了,差了几粒吃饭谷还怕没有人发借吗?
何家八爷家中的谷子,现在是拼命地欲找人发借,只怕你不开口,十担八担,他可以派人送到你的家中来。价钱也没有那样昂贵了,每担只要三块钱。李三爹的家里也粮食发借,每担六元。
不过,对此,云普叔却没什么兴趣,要是借粮的话,就直接去那个什么“农务公司”,听说那是总理办的公司,短期借粮渡日并无利息,虽说前两家借粮一样的没利息,可那两家是大斗进,小斗出,一反一正的捞回来。
还是那个农务公司实在些,用的斗是官制的官斗,他瞧见过,进出都是一样的斗,而且——种子,这会云普叔才想起来,这田里的种子,还是从农务公司赊来的——种子。
“哎呀,我说那……”
一拍大腿,这会,云普叔才想起来,这种子和过去家里留的种子不一样,难怪,难怪这一亩地顶过去两三亩地,这种子不一样,怪不得人家说,种一年,若是产量低了,他们包产。
“黑麦,黑麦怎么了,面黑不等于人黑,面白,不见得心白”
想着他种那些黑麦时,旁人的冷嘲,再瞧着自家这田,再瞅瞅旁人的田,云普叔在那里嘟嚷了一句,瞧着旁人的田,那低气顿时足了起来,这田……讲究的是收成
“云普叔,瞧瞧你这田……”
旁人路过云普叔的田时,瞧着他那密丛丛结满穗的麦田,脸上全是羡慕之色,这去那县上农务公司来推广这个黑麦时,大家伙都笑话着什么“麦黑心黑”的,结果,也就是穷的连留的种都吃的云普叔。一咬牙定下了这黑麦种,让大家伙笑了年把。
可现在,瞧这田里的麦势,全村有几个没红眼的。黑麦种好,产量高,再加上那个什么用屎尿、树叶、高粱杆什么的堆成肥堆,这一亩地可是能打四五百斤,虽说今年年景不错,是个好年景,可这么一比下来。两亩上好的肥田也顶不过这一亩孬田。有几位眼红的,这麦还没收,就已经悄悄的到县上,去定这黑麦种,请教那堆肥的学问了。
“还行,还行……”
脸上堆着笑,云普叔这会尽是舒气之感,甚至还特意挺挺胸说道。
“瞧着你家里也挖起了肥坑。这堆肥是门大学问,得让学堂里的先生按图指着来,一堆肥三亩田。这肥堆好了,可就是孬田变好田啊”
终于,得意透了,瞧着那与众不同的,紫黑的麦穗,云普叔小心翼翼的剥开一个麦子儿,他拿在手里看着这黑麦,子粒呈紫黑色胚乳是透明角质模样,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显得很是美丽。虽说这不是金黄金黄的,可这会,在看来,这麦子,可不就是钱嘛
接连几日,又没下雨。这麦穗一天一天地黄起来,穗上的麦子一天天的见干了,云普叔脸上的笑容也一天一天地加厚着。他真是忙碌啊补晒箪,修着场,磨着镰刀,一天到晚,他都是忙得笑迷迷的。
今年的年景好确比往年要好上三倍,就是寻常人家的田里,也能多收个几十斤粮食,可他的田却不一样,他估计着,这十六亩地,至少可以收七十担麦子,再加上租的那十亩地,收个百十担,没啥事,即便是交了租,也能剩下一百担麦子。
今年当真是穷苦人走好运的年头啊
去年遭了旱,县上说那是因为是渠修的不好,今年首先最要紧的是修渠,这渠修好了,听说还要弄什么泵,就是抽水的,到那时,再怎么旱也都不必担心事了。
这修渠、修堤,本来就庄稼人的义务呀
镇里那个什么议会的水利委员早已来催促过。
“曹云普,你今年要出八块五角三分的修渠费啦”
这钱,不是镇里的收的,就是这款,也是按地多地寡来收的,家里的田越多,收的越多,而且县知事通令的有名文,若是有那家将这修渠款压到佃户身上,处百倍罚款。
“这是应该的,几担麦的事等收麦后俺亲自送到镇里来劳了委员先生的驾。”
“应该的,应该的……”
云普叔满面笑容地回答着。渠修好了,来年再怎么旱,也不用担心了,这河里的水里,打从他记事起,就没干过,过去逢了灾,是人挑水,能把大活人给累死了,这次,说是什么机引渠,反正,到时候,只要机子一响,水也就过来了。
这是好事,也是本份就像冬天修河工一样,可不都是本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