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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跋雄浓眉微蹙,闭目沉思着,久交没有说虽然文先生言之凿凿,其实内心里。拓跋雄并不相信孟聚会是“天阶铠斗士”没错,孟聚很能打,也很强悍。但“天阶铠斗士”这已经远远出了“骁勇善战”的概念了,它远远地出了武力范畴。更具备了天下气运的意义。
拓跋雄曾见过孟聚一面,那还是一年前当拓跋雄会见叶迦南的时候。长期以来,他对孟聚的印象也就定格在那一刻。所以,拓跋雄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了:一个曾给自己斟茶倒水的厮,身上居然蕴涵了王者霸气,还要准备改变天下时运!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以!
在拓跋雄的眼里,整个,北疆大不,该说是整个天下间,假若真有人具备这种“王者霸气”的,那人也应该是自己!连慕容家的慕容破都不配,更何况那个。给自己斟茶倒水的小厮?
现在,听闻孟聚有可能是所谓“天阶铠斗士”拓跋元帅心中并不感觉吃惊,反到觉得愤怒一一种出于嫉妒的愤怒!此刻,如果孟聚站在他面前的话,他说不定会对他吼出那句有名的台词:“会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注定不是你!”
此刻,在北疆大都督心里。进行着激烈的交战。两种思想在激烈地斗争个不停。身为皇族将门的骄傲。使得拓跋雄不能忍受受挫于一个毛头小子的耻辱,他强烈地想证明给世人看,他才是雄霸北疆、有资格继承大魏朝正统的霸主。对那个敢忤逆自己的毛头小子,他有着强烈的冲动,很想不惜一切地将他消灭。挫骨扬灰。
但另一方面,身为一名韬略家的理智,亦在不断地提醒拓跋雄,不能一错再错了。对东平的进攻,本来就是一次试探性质的军事行动。对这次行动,都督府既无充足的兵力,亦无充分的物质储备。倾尽六镇都督府全力,再加上三个月的时间,拓跋雄是有信心能击败东平东陵卫一但也仅仅是东平东陵卫而已,并不包括孟聚本人。
作为一名强悍的高阶铠斗士。倘若孟聚真的是抱着必死决心来与自己作对的话,他能造成的破坏是无法想象的。千军万马之中,他纵横自如。斩上将级易如反掌,旅级以下的兵马根本无法遏制他的行动,边军所有的部队甚至包括自己一都处在他的威胁之下。
拓跋雄明白,自己的真正大敌。那是占据了中原的慕容世家。因而所有的军事行动都该围绕着这个目标而行。偏居北疆一偶的东陵卫镇督孟聚,他只是自己征途道边上的一块绊脚的卜石头而已。
假如方便的话,把这颗小石头一脚踢走那自然是件好事;但倘若这块小石头十分坚硬又很顽固的话。在它上面浪费时间就很愚蠢了,还不如绕过它前进。
现在,两种矛盾的思想在北疆大都督脑海里不断地交锋,他显出了真切的踌躇。犹豫了好一阵,他睁开眼睛:“孟聚是很强的铠斗士,但他未必就是天阶。传说中天阶的威力应该不止如此。文先生。你与孟聚是见过面的,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大帅,您的意思是
“文先生,依你看,孟聚这人他是个能讲道理的人吗?”
闻旋而知雅音,文先生立即明白过来。
文先生太熟悉拓跋雄了。他很清楚,自己的东家,他身上兼备雄狮与狐狸两种个性。身为鲜卑皇族,他既有狮子的威严和凶残。又有狐狸的狡诈和谨慎。现在,因为进攻不利,元帅身上狐狸的特性已经开始挥作用了。
“元帅,孟镇督乃枭雄人物。与之交涉的话,我们也只能以利动之。以兵迫之。”
拓跋雄点头:“先生言之有理。不妨为我谋划?”
“学生斗胆,代为大帅筹利一二。元帅的真正敌人,是洛京的慕容家。慕容家乃天武后裔,他们拥有三百年的积累。根基牢固,实力雄厚,天下人望所至,麾下英才如云,文臣武将数不胜数。相比之下,孟镇督不过一介白身边将而已。纵然他武力强悍,麾下也有强兵劲旅,但始终根基浅薄,再加上困于北疆一隅。此等只知武力不通韬略的粗陋武夫,纵然元帅气量宽大对他让步一二。他也成不了大事。”
拓跋雄频频点头:“先生所言甚有道理。但先前本帅也曾派你去与孟聚交涉过的,甚至许诺了一省都督的高位,但他却是铁了心地与本帅做对。说到让步的话本帅实在不明白,到底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说动那疯子呢?”
尖先生微微躬身:“学生有一策献上,只是学生斗胆,恳请元帅屏退左右,单独奏对。”
拓跋雄不悦,他说:“在这里的,都是本帅的股脑之士。都是信的过的人。文先生你有何谋策,如何不能说出。大家也好帮着参详一二?”
“法不能传六耳,请元帅和诸个同僚恕学生狂妄了。”
拓跋雄笑着环视左右:“看看。汉章啊,你还真是个狂生,这脾气
看着他们主从对答作态,左右幕僚哪还不识趣,纷纷出声告辞,拓跋雄也不挽留,待众人都退出后屋子里再无旁人,他才肃容道:“先生。请有以教我。屋子里已冉无赏人,但文先生还是站近了拓跋雄,把声音压得很低:“元帅,孟聚此等人物,其实并无多大野心与远见。此等粗鄙武夫。不通韬略,不知大局,只懂快意恩仇,意气用事。以学生的浅见,他斤斤计较的无非就是当年叶迦南那点破事其实,那件事,倒也不是不可商椎的,我们不如让他遂愿算了,免得他老是与元帅作对。”
“让他遂愿?”
拓跋雄一愣,待明白过来,他的脸色变了。他很严厉地说:“文先生。休得胡言!孟聚可是要本帅交出申屠绝和宇文泰啊!此二人都是本帅的部属手足
“大帅重悄重,学生十分钦佩。但要夸取天下的皇者霸业,妇人之仁实在要不得啊!”
拓跋雄不悦:“文先生,你不必再说了,此事不必再议。”
虽然拓跋雄疾声厉色,显得很生气的样子,但文先生并不担心。因为他早看穿了对方的心思,拓跋雄不肯把申屠绝等人交给孟聚。绝不是因为怜惜申屠绝的小命一连续三次被孟聚击败,申屠绝连继续给元帅当走狗的资格都没有了;更不可能因为元帅真的“重情重义”一开什么玩笑,自古争霸天下的。有哪个是心慈手软的?只是拓跋雄拉不下这个面子罢了。
说白了,申屠绝本人一钱不值,但若是放弃他,这关系到部属们对拓跋雄的信心。倘若把他就这样交给东陵卫的话,拓跋雄担心会引起部下们的离心情绪。
文先生低声说:“元帅,这件事若交给学生处理的话,绝不会让您有失体面的
拓跋雄犹豫了好久,他慢吞吞的说:“就算我们答应了他一可我们如何又能保证,孟聚在遂愿之后能信守承诺,不会出尔反尔,毁约从背后攻击本帅呢?孟聚此人,可是言而有信的君子?”
文先生肃容:“大帅明鉴,关涉天下气运、我军生死之大事,任何言辞承诺都是靠不住的。孟镇督是否诚信君子,这并不重要
“那,如何保证我大军后路的安全?”
“古人云,无恒产着无恒心!孟镇督遇事勇悍亡命,固是因为其天性。更是因为他一无所有,于是也就无所留恋。他被困局于东平一隅的穷山恶水,于是也不怕失去。所以。要想磨去他的锐气,捆住他的手脚。我们必须先让他拥有
拓跋雄一震:“让他拥有?文先生,难道你要把六镇之地……
“对,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六镇之地,会让孟聚背上一个包袱!没有地盘之前,孟聚就象一头饥饿的野狼,到处想咬人;有了地盘,他就要分兵驻扎各处,就会变得患得患失,就要思前虑后,那他就会变成守家的狗熊,不敢轻举妄动。元帅。您深通军务,当然明白流寇与坐寇,哪个更难对付。”
拓跋雄想了又想,他迟疑道:“但倘若孟聚就此在北疆坐大……
“不必理会他!元帅,您现在最要紧的是时间!只需斗年,只待中原大局鼎定,元帅您就能回头腾出手那时,只需一员偏将手持中枢圣旨而来,北疆各镇势必传拨而定。孟聚一个人再强,难道他还能与整个大魏朝为敌?。
眼见拓跋雄还在犹豫,文先生加重了语气:“元帅,您南下之后。北疆对您已再无用处。以无用之地来捆住敌人手脚,确保了后路的安全,又屏挡了魔族的入寇一此为一举数得的妙策!”
拓跋雄没说话,他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低头锁眉,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长叹一声,背负着双手。踱着步子出了门。在快出门的时候,他望了文先生一眼,非常轻微地点了点头。
整个过程里,拓跋雄什么也没说。但文先生却已是心领神会,他深深躬身,对着拓跋雄的背影一揖到地:“请元帅放心便是。”
日落黄昏,风过荒野。
孟聚拉紧了斗篷的衣襟,在城楼上缓步而行。从城头上望去,黄昏的荒野被红丽的晚霞映照,呈现一片金色的轮靡。凛冽的北风把城头飘扬的黑底白狼的大旗刮得猎猎作响。风中已经带了初冬的寒意。
这已是东陵卫主力抵达延桑的第四天了。在抵达的那晚,集陵卫与围城的边军人马糊里糊涂一场大战,并且莫名其妙地获得了胜利,打那以后,延桑就一直平静无战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