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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中鸦雀无声,夏国相、马宝和杜辉等人都陷入了沉思,图海又平静的说道:“夏将军,图海的话说完了,是杀是剐,请动手吧,只要你能相信我的话,图海死而无怨。也请夏将军你别再打安庆了,安庆是大清安徽军队的总粮仓,我们绝对不能让给你,只会和你血战到底,自相残杀消耗实力,白白便宜了隔岸观火的卢一峰。绕过安庆直插江南吧,我们大清军队绝不会阻拦你,就算你兵临城下,也只会象征姓的抵抗一下,然后就弃城而逃,任由你杀进江南。”
“还有。”图海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管夏将军是现在杀我,还是将来杀我,都请把我的人头对着江南的方向,让我看着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仇人卢一峰,是怎么死在夏将军你的刀下。”
说罢,图海将眼睛一闭,静静等待夏国相等人的处置。黑暗中,图海先是听到夏国相和马宝等人的窃窃私语,低声商议,又过了许久,夏国相的声音响起,语气无奈的说道:“图中堂,你如果早过十天半月的来对我这么说,我倒是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现在,实在抱歉,我没办法替你遂愿了。”
“为什么?难道夏将军还在不肯相信图海?”图海继续闭着眼睛,很是疑惑的问道。
“不是我不相信你,我是真的已经相信图中堂你了。”夏国相苦笑起来,“只是,我们的粮草方面,出了点问题,已经准备撤兵了。”
“难道吴应麒王子断了夏将军你的粮草?”图海睁开眼睛,目光也一下子定焦到了夏国相帅案前的那些碎纸屑上,指着纸屑惊讶问道:“这难道就是二王子的书信?用的什么借口拒绝发粮?去年南方大熟,二王子手里的粮草,应该很丰足啊?”
“详细原因就不告诉你了,反正和卢一峰有关。”夏国相也不好意思解释,只是苦笑说道:“我手里剩下的粮草,最多只能勉强支撑到抵达江南,但如果真的和卢一峰小儿翻脸开战,那粮草就说什么都不足了,所以没办法,我只能准备撤兵了。”
“卢一峰狗贼有胆子和夏将军你直接开战?”图海更是惊奇,“没有合适的理由,他军队里的平西王府老人,会支持他这么做?”
夏国相表情更是尴尬起来,半晌才说道:“他有这个理由,我一不小心得罪他军队里的平西王府老人,如果一到江南就和卢一峰小儿开战,他手里的平西王府老人们最少是袖手旁观,说不定还会帮着卢一峰狗贼和我开战。”
图海眼睛眨了几眨,忽然语出惊人道:“夏将军,那我给你粮草如何?”
“你给我粮草?”夏国相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不错,我给你粮草。”图海点头,沉声说道:“我会让尼雅翰和靳辅在池州城里留下两万石粮草,你们攻城时我们马上弃城,池州城里的粮草自然就归夏将军你所有了。”
“真的?”夏国相惊喜问道。
“千真万确。”图海再次点头,咬牙狞笑说道:“只要能让夏将军你进江南要卢一峰小儿的狗命,我不怕将来朝廷怎么处置我!”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倒是完全相信图中堂你了。”夏国相脸上终于露出了开心笑容,微笑道:“图中堂,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你帮我进江南,我帮你报仇。”
……………………
被吴军士兵礼送出了吴军大营时,看着阴沉的夜空,呼吸着野外的呼吸空气,感受着隆冬季节的刺骨寒风,图海恍然有一种如同隔世的感觉,说什么也没想到进入了死敌大营之后,竟然还能够活着出来,而且还是与夏国相达成如愿协议的情况下活着出来。长叹一声后,自打第三次出狱后就再没有开心笑过的图海,嘴角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微笑,喃喃道:“卢一峰狗贼,天不亡我图海,看来老天爷是注定要让我看到你惨死的场面啊。我们的大清,也还有希望啊。”
兴奋之下,图海竟然又破天荒的没有让人搀扶就自己爬上了战马,又在吴军士兵的引领下回到了安庆西门,一瘸一拐却脚步轻快的走到安庆城下叫城,让城上守兵把自己用吊篮上城墙。而顺利入城之后,尚善、尼雅翰和靳辅却没有在城墙上等待图海归来,为安徽清军出生入死的图海心情愉快下也没有过于计较,只是问明情况说是尚善和尼雅翰等人全是去了靳辅的巡抚衙门,便又赶紧让士兵用轿子把自己抬去巡抚衙门。
匆匆到得巡抚衙门,图海又一瘸一拐的直奔衙门大堂,远远瞟见尚善和尼雅翰等人全在堂中,满面喜色的图海便迫不及待的大笑叫道:“贝勒爷,尼将军,靳中丞,想不到吧?我活着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图大人,你去那里活着回来了?”
阴冷而又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图海惊讶之下仔细定睛一看,却见灯火照耀下的大堂正中,原本属于安徽巡抚靳辅的位置上,赫然坐着一名相貌依稀熟悉的年轻男子,再仔细一看那年轻男子的容貌时,图海脸上的笑容也顿时凝固了——意外出现在此的年青男子,赫赫然是康麻子的心腹贴身侍卫,曹寅!
“图大人回来了,快搀他老人家一把。”新的熟悉声音传来,图海再扭头一看时,却见康麻子的另一个心腹侍卫李煦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堂之中,裤子上还尽是未干雪浆泥点,很显然是刚刚才到此地没过多久。
“曹大人,李大人,你们怎么来了?”图海嘴唇开始颤抖,心中也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奉旨监军!”曹寅大声回答,还举起一面龙纹图案的监军牌,微笑说道:“图大人,奉主子的旨意,奴才曹寅和李煦兄,从现在开始就是安徽监军了,以后我们可要齐心协力的合作,阻止吴狗夏国相与吴狗卢一峰会师,以便我大清军队将各路逆贼各个击破。”
“监军?!”图海一阵天旋地转,又偷眼去看靳辅、尼雅翰和尚善等人时,发现他们都已经是面如死灰,目光无神,惟有彰泰贝子爷嘴角挂着神秘微笑,神情十分得意。
“图大人到了,那我也可以宣旨了。”曹寅站了起来,捧出一个明黄卷轴,大声说道:“皇上圣旨,文武官员跪接!”
图海不敢怠慢,赶紧一瘸一拐的走到堂中冲曹寅双膝跪下,那边尚善、尼雅翰、彰泰和靳辅等人也跪到了图海旁边,整齐唱道:“奴才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曹寅大声念道:“近闻安庆、江西诸路兵马玩寇弄险,且有通敌纵敌之嫌,朕览之不胜震怒,今命二等侍卫曹寅、李煦赴尼雅翰、勒尔锦军中监军,掌尚方剑整饬军纪,严肃号令,诸路兵马一应调动部署,需报曹寅、李煦知之,诸文武将官倘有通敌卖国之举,一经发现,无论职务高低,爵位尊卑,曹寅李煦可执尚方宝剑先斩后奏!钦此!”
“奴才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尚善、尼雅翰、靳辅和根特巴图鲁等人愁眉苦脸的磕头答应,彰泰贝子爷则兴高采烈的磕头,大声答应,“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惟有图海没有吭声,只是木然的磕头,嘴皮微微颤抖了几下。
“皇上还有一道口谕。”曹寅又大声说道:“皇上口谕:徽南诸城乃是兵家重地,锁钥南北,呼吸东西,一城一地,皆不可有半点闪失!旨到之曰,安徽各路兵马务必死战报国,保卫城池关隘,阻挡吴逆贼军夏国相部与卢一峰部会师,倘若有人故意玩寇纵寇,故意放纵夏国相贼军东进,立斩!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尚善、尼雅翰和彰泰等人再次磕头答应。图海却全身颤抖了起来,半晌才艰难的抬起脑袋看着曹寅,哀求似的说道:“曹大人,能不能回报一下主子,自古以来,兵家用兵,从不计较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图大人,主子熟读兵书,深通韬略,你说的这些主子当然知道。”曹寅微笑说道:“但主子认为,卢一峰狗贼与夏国相狗贼一旦成功会师,江南贼势必然大涨,更加难以剿灭,所以你们这里一定要挡住夏国相狗贼,只有杀退了夏国相狗贼的东进大军,我大清军队才可以三面夹击,尽快铲除势孤力单的卢一峰狗贼,夺回我大清江南重镇。”
图海再无言语,眼角处却已经有泪花闪烁。
“各位将军,图大人,你们都请起吧。”曹寅假惺惺的说了一句客气,又语带双关的说道:“请各位将军放心,奴才与李煦兄虽然奉旨监军,可也绝对不会干扰你们的临阵指挥,只要各位将军依旨而行,坚守大小城池关隘,那么你们就是要奴才们提刀上阵杀敌都行。”
“但如果有人想纵贼玩寇……。”曹寅忽然变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说了也不怕你们笑,我曹寅的母亲、姐妹、堂姐妹、表姐妹包括没过门的妻子,都被吴狗贼军抓进了军记营里,曰曰夜夜饱受折磨!所以谁要是故意纵贼玩寇,想让我的姐妹母亲受更多羞辱折磨,于公于私,我曹寅都绝对饶不了他!”
说着,曹寅还把尚方宝剑杀气腾腾的单手一举,一双鹰隼般的锐利目光,恶狠狠盯到了图海身上。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图海嘴唇哆嗦颤抖得难免更是厉害,半晌后,图海浑浊老目中忽然渗出两滴泪水,缓缓流过尽是伤疤皱纹的脸颊,再嘴唇一动,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满了安徽巡抚大堂冰凉的地面,人也直挺挺摔在了地上,当场晕厥了过去。
“图大人!图大人!图大人你别吓我们!”尚善、尼雅翰、靳辅和根特巴图鲁带着哭腔扑向图海,七手八脚去搀这个为了螨清朝廷出生入死却功亏一篑的螨清忠臣。
“歼臣贼子!该!”彰泰贝子爷悄悄淬了一口,还算英俊的脸上尽是幸灾乐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