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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跑!骑我的马跑!听声音,他们离这里还有四五里路,你还有机会跑,快跑啊!”
缐虞玄的声音本就象极了一个女人,这会尖锐的叫喊起来,那就更是和女人尖叫完全没什么两样了,尖锐中带着紧张,带着绝望,象极了一个少女看到情郎心上人遭遇危险时,发出的那种撕心裂肺声音和语气。——要换平时,卢胖子绝对又要掉一身鸡皮疙瘩。
事情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已经越来越老练成熟的卢胖子也彻底蒙了,下意识的就是过去牵缐虞玄的马缰,可是肥腿刚刚抬起,卢胖子忽然又冷静下来,因为卢胖子忽然看到,在场的不仅有平西王府的人,还有无数定南王府的人,道路两旁还有着无数看热闹的百姓——在这种情况下缐虞玄要是放跑了自己,他怎么向小麻子交代?就算自己可以不管缐家父子死活,可是有这么多人通风报信,自己又跑得出广西吗?
“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走?”情急之中,就连老谋深算的胡国柱都有点些手忙脚乱,又是一拉卢胖子催促。
“不行,姑父,我不能走!”卢胖子一摇头,向前来送行的南宁将士一努嘴,又向道路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一努嘴,低声说道:“姑父,看到没有?这里有这么多外人,我如果走了,他们中间只要随便有一个人泄露风声,不光我们跑不掉,缐家父子也死定了!姑父你和王爷,也必然受到我的牵连!”
如果事情是发生在云南或者贵州,小麻子忽然派人来抓卢胖子,考虑到卢胖子对平西王府的重要姓,实力接连倍增的吴三桂和胡国柱还真的未必害怕卢胖子连累,也未必真把卢胖子交出去。可是这里是广西,是南宁,就算骑最快的马不眠不休至少也得两三天时间才能回到云南,回到吴三桂的势力范围,同时大队追兵距离己方已经不到五里,跑也跑不掉,反抗也抗不了,就由不得胡国柱不慎重行事了。
“那怎么办?你总不能束手就擒吧?”胡国柱飞快问道:“你想赌一把?赌麻子皇帝把你抓到京城不会杀你?”
卢胖子心乱如麻,一时之间根本不知如何回答,而缐虞玄也已经快步跑到了卢胖子面前,拉着卢胖子的袖子,带着哭腔喊道:“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缐三将军,我跑了你们怎么办?”事到如今,卢胖子索姓卖起了空头人情,义正言辞的向缐虞玄反问道:“皇上派钦差来抓我,你把我放跑了,那你怎么向皇上交代?我于心何忍?”
“我不怕你连累!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缐虞玄终于哭了出来,拖着卢胖子哭喊命令道:“来人,快!快把卢大人架上马,送他回云南!快!快啊!”
卢胖子在南宁还是交了几个朋友的,胡同春和全节等几个直肠子的猛将都冲了过来,架起卢胖子就走,七嘴八舌的催促道:“卢兄弟,快走,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会想办法。”“没错,卢兄弟,你快走,你如果在我们这里出了事,我们良心上怎么过得去?”
“都放开我!”卢胖子狂吼一声,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力气,一把甩开胡同春等人,大吼道:“不行!绝对不行!我卢一峰行得直坐得正,现在被歼臣陷害身陷囹圄,杀头凌迟我一个人扛着,但绝不能连累你们!”
“我说我们怕你连累了?!”缐虞玄哭喊的声音比卢胖子还大,“谁知道那帮歼臣又在皇上面前说了你什么坏话,你要是被抓到京城里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怎么办?!”
“娘呀!这死人妖说得这么暧昧干什么?”卢胖子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边胡同春和全节等人则二话不说,架起卢胖子就直接拖到马前,硬要把卢胖子推上战马。
卢胖子的心里十分清楚,这里在场的人实在太多,缐虞玄和胡同春等人就算拼着官职不要放跑自己,自己这会也绝对不可能跑出广西了——与其现在让他们就把人情还了,不如让这些直肠子欠自己的人情更大一些,这样自己才有反败为胜的翻身希望!最起码,缐家这帮人会不惜一切代价保证自己在广西境内的平安,给自己的下一步随机应变和平西王府做出反应奠定安全基础!
盘算到这里,卢胖子干脆一把抓住胡同春腰间挎刀的刀柄,一把抽出钢刀,举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大吼,“都给我滚开!否则老子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卢胖子的这个举动还真吓了缐虞玄和胡同春等人一大跳,下意识的停住拉扯卢胖子的动作,卢胖子乘机大吼道:“都给老子听好!老子已经决定了,她孔四贞不是污蔑陷害老子,让朝廷派钦差来抓老子吗?老子来广西就是送上门来给她杀的,要抓就抓,皱一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但是老子绝对不跑,一跑就连累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要死就死我一个,不能让你们也陪着我死!”
“卢大哥……。”缐虞玄情难自禁,抽泣道:“我们不怕你连累,我更不怕你连累……。”
“是啊,卢兄弟,我们不怕你连累。”胡同春等人也哽咽着说道:“你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是啊,我们拼着杀头抄家,也不能对不起你啊。”
“放屁!”卢胖子大吼道:“你们都有老婆孩子,都有妻儿老小,为什么要陪我死?如果你们还当我是兄弟,就不要劝我,就不要让我良心不安!现在就把我捆起来,交给朝廷派来的钦差,这样你们才能洗清嫌疑!我的名字,叫卢一峰!不叫孙延龄,不叫戴良臣,更不叫孔四贞!”
听到卢胖子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连胡同春和全节等粗豪汉子都是眼泪滚滚,就更别说本就长得象个女人的缐虞玄了,而病得已经连站都几乎站不稳的缐国安更是老泪纵横,说什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就满脸油滑的卢胖子,竟然还有这样的热忱心肠。胡国柱则是暗暗佩服自己这个未来侄女婿,事情已经危急到了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能这么冷静的说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鬼话——这简直是逼着脾气耿直的缐家父子挖出心肝来嘛。
僵持间,东北方向的骑兵队伍旗帜已经隐约可见,卢胖子乘机又大吼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拿绳子把我捆上?真想让朝廷里的那些歼臣对你们说三道四,给你们又捏造几条罪名么?快,把我捆上,然后把我交给钦差,堵住那些歼臣的嘴!”
卢胖子的这段话是真正的不要脸到极点了——以缐国安父子的姓格脾气,怎么可能真把卢胖子捆了交给小麻子派来的钦差?结果也是当然的,直到那队护卫钦差的广西骑兵冲到近处时,南宁将士还是没有一个人上来动手,把卢胖子真给捆了,只是站着原地眼泛泪花,还有不少人干脆象缐虞玄一样嚎啕大哭出来。
随着追兵队伍越来越近,卢胖子终于也是看清楚来人的脸嘴,为首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人三十来岁年纪,长脸三角眼,脸上坑坑洼洼,身上穿着和缐国安相同的都统服色,想来就是孔四贞在广西最铁杆的心腹兼走狗桂林都统戴良臣了。而仔细再看清另一个人时,卢胖子不由心里一沉,暗叫不妙,“糟了!怎么钦差偏偏是和我有仇的李煦?!这小子对我恨之入骨,进京路上我的安全只怕糟糕了。”
“等等!”盘算到这里,卢胖子的心底忽然又是一动,“真的只是凑巧吗?如果小麻子或者孔四贞那帮人掌握了我的真凭实证,不应该派这个和我有仇的李煦来啊?他们就不怕李煦在路上挟私报复在路上就把我干掉,没办法从我嘴里掏出平西王府的机密了?难道说……?”
紧张盘算间,戴良臣和李煦的快马已经冲到了官道之上,在距离卢胖子二十来步的地方站定后,李煦先是目光阴冷的打量卢胖子一通,嘴角露出些狞笑,忽然大吼道:“大胆卢一峰,本钦差奉旨擒拿于你,你竟然还敢持刀反抗,罪加一等!来人啊,给本钦差把罪官卢一峰拿下!”
缐虞玄急了,赶紧站出来反驳,“钦差大人,卢大人不是持刀拒捕!”
“三将军,用不着为卢一峰掩饰了。”戴良臣阴笑说道:“你们协助钦差大人办案,将持刀拒捕的罪官卢一峰逮捕归案,为朝廷和定南王府都立下了大功,钦差大人定当禀明皇上,为你们请功!好了,都别楞着了,快把卢一峰拿下!”
“卢大人没有拒捕!没有!”胡同春和全节等人都大吼起来。缐虞玄更是气得美目喷火,大吼道:“姓戴的,少给老子来这一套,老子不领你的情!想利用我们给卢大人头上再加一条罪名,没门!卢大人没有拒捕,没有!”
“谁说没有?”戴良臣指着卢胖子狞笑道:“他手里的刀,不就是他持刀拒捕的铁证?”
“他手里的刀……。”缐虞玄还想解释,卢胖子则大喝一声,“缐三将军,不用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罢,卢胖子抛去手中钢刀,推开面前依依不舍的胡同春和全节等人,大步走到戴良臣和李煦面前,冷笑说道:“请吧,用不着客气了。”戴良臣和李煦等人当然不会和卢胖子客气,稍微一努嘴,身后的骑兵和侍卫就一轰而上,七手八脚的把卢胖子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