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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章 长江大决战:洞庭魅影
二月寒风料峭,湖北洪湖湖面,密密麻麻一大片江船正络绎不绝地扬帆起撸,数目怕不下一两百条。一个面容沉毅的中年汉子在大群军将的簇拥下正要登上踏板,码头上一群文武官员呼啦全都跪下,齐声喊道:“大帅三思!”
中年汉子转身决然道:“勿要再劝!此战已谋划许久,成败在此一举!身为主帅,焉能在数百里外遥望战局!?”
他遥望北方,拱手道:“我岳钟琪身受浩荡皇恩,以汉人之身得拜大将军,乃本朝未有之事,唯有死战尽忠,方不负皇上期许!”
凛然气度镇住了部下,岳钟琪在部下的崇仰目光中踏上座舟。
“大帅,是直发湘阴么?”
武昌镇水师总兵德林上到座舟请示,作为一个上三旗满人,对岳钟琪这汉人大帅如此恭谨,姿态已放到了最低点,看起来还不像是装出来的。
岳钟琪淡淡道:“直发武陵!”
德林一惊,武陵!?
这可是绝大的转折……武陵就是常德方向,而之前说的却是攻岳州之南,长沙之北的湘阴。
岳钟琪瞄了他一眼,笑道:“欺敌先欺己,不瞒住你们,又怎么哄骗南蛮,让他们以为我的目标是断岳州后路,而不是直夺常德呢?”
回想这段日子来的桩桩安排,德林醒过神来,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大帅英明!”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事,可不是瞒住谁就能办到的。哨探谍报的安排,粮秣辎重的布置,大军行进的部署,这一整套东西明暗两面都得做好交代,岳钟琪的领军之能,由此可见一斑。
更让德林钦佩的是,岳钟琪领武昌大营不过两三月,就积极调度人马,要渡洞庭急袭,这般豪胆,更非往日武昌大营军将所能具备。
岳钟琪微笑摇头:“是皇上英明,生生造出了南北这般形势,才让我等有了如此良机。”
田文镜在江西试了一把,居然也占了一县之地,更差点占了一府。岳钟琪自认远比田文镜精于兵事,武昌大营的兵虽然不是自己熟悉多年的陕甘绿营,但也还算精壮可战,探得湖南当面只是在大聚乡勇,红衣军并未大规模回防,岳钟琪再不愿放弃机会,希望能在西山大营发动全面进攻前,先打开一个好局面。
此次他汇聚精兵,来了招声东击西,不仅有武昌大营一万三千人,还有湖北水师两百来条战船,五千多人马,更载了三十多位三千斤以上的大炮,夺常德应该难度不大。
看向南方,岳钟琪捻须冷笑:“南蛮的湖南主帅,不过一介庸人,居然被我区区花招惑住。”
长沙,湖广经略使衙门后堂,房与信抱头呻吟道:“军事上我就是个笨蛋,要跟岳钟琪斗智,实非我的长项。”
旁边坐着老将孟奎,任新设的湖广招讨使,是房与信的副手,他也在长叹:“咱们少个大帅……”
对湖南军政官员来说,湖南形势本就危急,在岳钟琪转领武昌大营后,更有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原因是主官副手在军事上都无独挡一面的经历,压力太大,面对优势之敌,本就觉防务处处都是漏洞。而对方主帅又换成了熟悉英华军制,久经沙场的岳钟琪,房与信不过三十多岁,这两月下来,头发已白了一半。
更糟糕的是,湖南战将调动频繁,没谁能给房与信和孟奎以决策支持。去年下半年,为安抚上缅甸诸土司,盘石玉领着铁林军南下。接着又因湖南江西严重缺乏炮手,原本任湖北都督的赵汉湘去了衡州组建赤雷军新师,湖北都督本是为佯攻而设的虚职,也就此取消。
当雍正大军南下的消息确定后,总帅部也在将帅方面对湖南作了加强,把另一个虚职都督孟奎调给房与信当副手,还把熟悉湖广的缅甸副都督展文达调回湖南任湘东防御使,负责岳州防务,领着神武军的何孟风也转防湖南。
这番来去,谁都没全盘掌握湖南局势,而根本原因,则是身为湖广经略使的房与信终究不是武人,如孟奎所说那般,湖南江西,缺乏一个总揽全局的大帅。
只是呆板死守,问题还不严重,可岳钟琪一手握武昌大营,一手握水路,洞庭湖沿岸,他想打哪就打哪,这让湖南方面很是头痛。
最近前线哨探摸到消息,说岳钟琪正聚舟兵,准备攻湘阴,此举不仅要断岳州后路,还直接威胁长沙。若是让岳钟琪在湘阴立稳脚跟,荆州方向的清兵肯定也要大动,那时湖南局势就要翻天。
眼下就只有孟奎、何孟风、展文达和岳超龙能参赞军机,但四人对岳钟琪动向的研判有重大分歧。孟何展三人认为这消息应该属实,虎贲军该马上进驻湘阴。可岳超龙却认为侄子是欺敌,实际目标可能在自己的常德方向。
两个意见相持不下,房与信觉得岳超龙的判断更多是私心作祟,岳钟琪放着岳州不夺,放着长沙不威胁,非要远去常德找本家人麻烦?
最终房与信决定,主守湘阴,把虎贲军摆到湘阴。但常德方向也要防备,把新编练义勇军两师分别摆到益阳和龙阳两县,确保常德方向的后路。神武军只有一师,必须留在长沙。
这是个平分兵力,两面不讨好的对策,虎贲军虽是正规军,却缺乏舟船车马,只能死钉在湘阴。如果岳钟琪以部分兵力牵制,大军继续沿湘江南下,守湘阴意义不大,但不守又不行。而岳钟琪攻常德的话,新编义勇军虽士气高昂,却训练不足,没什么火炮。要遭大军猛攻,多半也顶不住。
这也是无奈之策,谁让清兵握住了水路呢?湖南舟船忙于商货转送,根本抽不出力量组建内河水师。
虽作了决断,房与信和孟奎依旧心里没底,两人相对苦叹,“咱们的海军制霸四洋,可内河却无一分战力,真是讽刺啊……”
常德府武陵,洞庭湖畔,一群人忙忙碌碌,正将物资搬上一艘大船。这大船颇为古怪,无桅无撸,船身左右是巨大车轮,下方入水,上方套着一层灰黑铁罩,一座粗大烟囱在船身中间耸立而起。
“咱们就是湖南水师!房经略怕是忘了咱们……”
船甲板上,一个穿着义勇军制服的老船工嘀咕着。
“一条船的水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跑散了架……别想着打仗了,请你们过来,就是想查探洞庭湖的动静,我料得没错的话,我那侄子肯定要来对付我。”
湘西防御使,准将岳超龙不以为然地道。他的意见被否后,始终不放心,向房与信求舟船支援,至少要确保能探查到洞庭水路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