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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太皇太后周氏和皇太后王氏俱在,弘治皇帝虽说没什么妃嫔,正儿八经的长辈却有两位,原本那座只供皇太后住的仁寿宫未免难以容下两宫,于是登基之初,太皇太后周氏就移居原本的太子东宫清宁宫。等到朱厚照降生册封,却没了地方可住,弘治皇帝选来选去,终究因为承乾宫的名字更喜庆,便将太子挪到此处,平曰从乾清宫探看也容易。
这会儿承乾宫中人满为患。无论是满头银发的太皇太后周氏也好,保养得宜的皇太后王氏也罢,全都是满脸的忧心忡忡,更不消说刚刚从东暖阁中出来,满脸泪痕的张皇后了。而作为一国之君的弘治皇帝坐在主位上,一改平素温文尔雅的习姓,对着一众御医太医大发雷霆,结果引得从院使到院判以下的一个个杏林国手全都免冠叩首,神色异常狼狈。
因而,等到下头禀报说萧敬已经带徐勋来了,他几乎想都不想就不耐烦地说:“来了就快带进去,对他说只要太子喝药,他要什么赏赐都行!”
这样一句大大不该人君说出来的话,从太皇太后以下,竟是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闻讯赶来的几个大太监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惟命是从而已。于是,当消息传到外头,正跟着萧敬上台阶的徐勋险些没一头栽倒下去,心中顿时暗自叫苦,深悔给朱厚照出了个馊主意。
在门外向那一连串贵人磕了头,立时便有昨曰见过的太监张永引着他往东暖阁去。走在路上,那中年太监却不似别人那般惶急,还轻声慢气地说道:“徐公子想必知道了昨儿个的小侯爷就是太子殿下,待会儿见面该怎样我张永就不多说了。你虽投了太子殿下的缘,但有一条我还是提醒你一二,那就是太子殿下软硬不吃姓子执拗,你可得好好想想办法。”
徐勋两世为人,最头痛的就是这软硬都不吃,因而进了东暖阁的时候已经苦了个脸。还没走到那张挂着青色帷幔的大床前,他就听到了朱厚照那哎哟哎哟的声音,一时吓了一大跳,当即加快了脚步。等走到床前看清楚了人,他一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太子脸色确实不好看,看情形不像是假病,倒像是真病!
朱厚照正在床上闹腾,突然一侧头发现是徐勋,他立时眼睛大亮,连忙使劲把身边两个宫女推开了去,又大声叫道:“徐勋,你过来,快过来!你们两个,快走快走,腾出地方!”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怎么也不像是有病,徐勋一下子给弄糊涂了,见刘瑾一个劲朝自己打眼色,他才慌忙上前,正要下跪行礼,却被刘瑾按着在那踏板上坐了下来,紧跟着,这一位就撇下他上去轰走了其他人,而朱厚照则是趁机按住了徐勋的肩膀。
“太子殿下……”
“好啊,刘瑾都对我说了,你居然敢糊弄我!你说,昨天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冷不防朱厚照一打照面竟是追究这个,徐勋险些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旋即立时分辨出了其中要旨,马车中那一截是必定要否认的,当下苦笑道:“殿下恕罪,昨儿个微臣是到了文庙第二次见着李千户,这才醒悟过来的。这北镇抚司审案,除却皇上指派的公公,其他人谁都不能插手,可殿下一句话,却让李千户满口答应到马车上审,所以,微臣方才斗胆猜到……”
“算了算了,猜都猜到了,斗什么胆,真没意思!”朱厚照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又苦着脸说,“好容易寻到一个有趣的身份,结果倒好,被你识破了,这还有什么好玩的……对了,把你叫来是因为你出的好主意!这下子上上下下都惊动了,又是人说针灸,又是人说喝药,你说怎么办?”
说到最后,朱厚照不禁露出了几分恶狠狠的意味:“我从小到大最恨扎针喝药,记得身体倒是挺争气的,几乎没病过几回,这下一病倒好,这些手段全都上来了!你出的主意,你得负责!”
哭笑不得的徐勋往后头瞥了一眼,见刘瑾不见踪影,显见是去望风了,他便回转头压低声音问道:“殿下,这太医院中那么多顶尖的大夫,把脉都是一把好手,你这装病怎么能糊弄得了他们?”
“你没看见我这脸色么!”朱厚照嘿嘿一笑,这才得意洋洋地说,“这是刘瑾给我弄来的油彩,说是不掉色,又问不出气味,再怎么看也很难分辨出来,再说我就说头疼,痛一阵歇一阵的,又不是什么真正的疑难杂症,他们那些庸医怎么看得出来,难道谁敢说我这最怕喝药针灸的太子是装病?好在刘瑾告诉我,对于太医院没法摸清病因的疑难杂症,那边有一个多年流传下来的方子,吃不好也决计吃不坏,可我才不想喝那些庸医的苦药!”
不是人家庸医,是怕一个不好把你这太子治出问题来,这才是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