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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廷卫本以为接了个轻巧的活,九月便一路速速赶至边疆,想着尽快完成任务回京复命,却不料这谢氏嫡女身子极其孱弱,常年病体缠身,一路上稍有风吹草动就快一命呜呼,可谓是千金之躯一碰即碎。
迫不得已之下,队伍每每途径州县必要原地休歇数日,替那嫡小姐抓药请寻郎中不可。这一来二去的,行程竟拖延了数月之久,去时本是万泰七年季秋,回程已是年终。
如今好不容易快抵达目的地,众兵卫刚松下一口气,就看见这娇贵的嫡小姐竟掀起马车帷幕来。倘若受了风寒,路程再次耽搁不说,万一暴毙在路上,皇上追究起来,这责任他们玄廷卫可谁也担当不起啊!
因此领路的右指挥使卫云珩得到手下禀报后,亲自来到马车前沉声问:“谢小姐可是身体不适?”
谢嘉宁看了一眼卫云珩,再次有礼地笑了笑,缓缓放下帷幕,挡住风雪,清婉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我生在南方边疆,久未见雪,一时好奇便掀开车帷瞧了瞧,倒是不曾想惊动了卫指挥使,让你见笑了。”
卫云珩轻轻颔首,表示理解。其实这一路以来,谢嘉宁的确极为安分,既没有世家贵女的架子,也不曾言何无理的要求为难旁人。
据他观察,这位嫡小姐除去身体有恙的时日,平常不是在捧着书卷阅读,就是在马车内的小桌上放置一副棋盘与自己对弈,倒是闲情雅致。
他知道这位嫡小姐已经尽可能配合玄廷卫了,但职责所在,面上还是肃声告诫道:“还有三日便至京城,还请谢小姐莫要再轻易探出马车,以免节外生枝。”
谢嘉宁对他话中的冷肃恍若未闻,仍秉持着原有的气度,笑吟吟地温声回:“有劳卫指挥使忧心了。”
卫云珩应了一声,反身一跃上马,回到队列最前。
车帷早已放下,厢内仅有谢嘉宁一人,听到马蹄渐远的声音,无人可见之处,她渐渐收起唇边的笑意。
谢嘉宁执起一子,稳稳落在身前黑白交错的棋盘。此时此刻,她面上哪还有方才的温容,一双凤眸微微收敛,眸色沉静如水。
她想起此前卫云珩告诫自己的话,心中毫无波澜。
还有三日便至京城,避免节外生枝?
她一路上装作重病在身,就是为了故意“节外生枝”,以此拖延玄廷卫回京复命的时间。
好在她演技不错,在春雨和秋白天衣无缝的配合下,一路上果真无人看出端倪。
这玄廷卫调离了成百人手护送她入京,此去数月,行程一再耽搁之下,她原本安插进玄廷卫的人手应是替这些人接下了不少任务,不知待她抵达京城后,能得到多少有用的情报。
谢嘉宁望着面前的棋盘,作沉思状,片刻后才再度拾起一白子。
恐怕连队首的卫云珩都难以想象,他一路护送的这位嫡小姐看上去如此柔弱不禁风雨,却能在宛如铜墙铁壁的玄廷卫中安插暗桩。
而他所期盼的“回京路上莫要再节外生枝”也注定在不久之后被打破。
当日戌时,夜色渐深。
一道道疾速而不寻常的脚步声自护送队两侧的坡道下响起,来者约有二十余人,步伐沉重有力,身影却变幻如鬼魅,个个手握双刀,皆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马车内,谢嘉宁在第一时刻便听到了动静,原本轻闭的双目睁开。
隔着帷幕,她察觉到车厢外的春雨和秋白也从原本休憩的坐姿转为微微弓身前倾,显然是在警惕四周。
谢嘉宁知道,她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