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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风怒号,吹动窗子啪啪作响。
方家旁边,满家。
“造孽啊!”满娭毑坐下,捶着自己大腿:“当初,就该听欧夫子的话,我真后悔啊!”
“我说了不能赌,你不听,你非护着根生。唉,也是我没坚持。”
满老倌看到眼下这般光景,摇头叹息,遥想当年生下满根生时,全家上下那叫一个欢喜,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因此百般疼爱,现在看来正是这般纵容毁了他,此时他坐在满娭毑坐在身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点了袋旱烟,一口一口抽着。
好一会儿,他才又道:“老伴儿啊,根生再怎么样,好歹是咱们儿子,将那压箱底的五十多两银子养老钱拿出来,再从城外六七亩地中,拿出两亩上等水源肥田卖了……”
当初,小和村方家的一亩中田,卖了六七两银子,上田在十两银子左右,搁在府城又要贵些,大概能卖十七八两。
“娃他爹,这也不够啊?加起来这才八九十两。”
“地也不能全卖了,祖宗传下来的,咱们压箱底的养老钱,再加上两亩上田的钱,够将他的债还得七七八八,他有手有脚的,剩下的没有还不上的道理,不能总惯着。”
“我只问你卖不卖地?”满根生说着,不耐烦地一推。
她艰难地抬起手,平素那张尖酸刻薄的脸上竟是露出哀切之色,抹了把眼角:“根生,既然你都听到了,也应该明白我们的意思,地不能全卖,不然,将来咱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
他们其实还有两个女儿的,只不过对满根生太偏心,俩女儿嫁出去后,就很少回来——可以说,哪怕满根生不学无术,不思进取,游手好闲,满家的什么好东西,也全都给了他。
听到这话,满娭毑心中却是一个咯噔,知道满老倌说的是对的,儿子还存着赌的心思,不由过去拉着他的手,苦口婆心:“根生,你听娘说……”
满娭毑想着也对,剩下的田得留着,真全卖了,钱给了儿子,再让他拿去输光,将来儿子还不得饿死?那般,她死了都不瞑目。
“见死不救是吧?剩下的钱,你们叫我怎么还?”满根生怒道:“我今天就问一句,我还是不是伱们儿子了?”
扑通!
满娭毑重重摔在地上。
“那就这样说吧,让根生出去,再给他们赁个房……”
“那就将地都卖了,全给我还上,剩下的钱也给我,以后我孝敬你们,给你们养老。”满根生这般道。
说话间,砰地一声,满根生破门而入,看他那脸色,分明是刚才的话被他听了去,一脸气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满老倌、满娭毑欠了他的债。
满老倌显然想好了:“咱们这般也算是尽了力,他今后是死是活,由他去。他不是要自己过吗?还了这些,咱们就分家。”
这个态度,直将满老倌气得不行,大口喘着气,捂着胸口,摆摆手不吭声。
“娃他爹!”
满娭毑给满老倌拍着背,又对满根生道:“根生,我们待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
“我说了给你们养老,娘你这是信不我?就说我以前赌钱赢得钱,你难道没花吗?你每天要死不活,除了吃、就是睡,还不是我媳妇春桃伺候着?”满根生脸红脖子粗道。
听到这话,满娭毑如遭雷击:“你、你这是嫌我活得久了吗?”
是!她平日里,好吃懒做、爱占便宜、尖酸刻薄、无理也要搅三分,对不起街坊邻居,对不起春桃,却唯独对得起满根生,可现在,儿子怎么……怎么能说出这般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