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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州城南的黄羊河边,停靠着一艘小船。
三人还没走近,就有个汉子伸出脑袋:“李三郎,这边!”
李宝立即加速强行,上船之后说:“有劳兄弟了。”
汉子名叫梁平,是王甲推荐的衙前吏,谎称有病回家休息,悄悄出城雇了条小船。
船夫问道:“去哪边?”
曾孝端说:“平利县,药王沟。”
船夫撑篙驶离岸边,然后划桨说:“平利县俺晓得,药王沟却没去过。”
梁平不耐烦道:“到了平利县再打听,你恁多废话作甚?又不少你的船钱!”
船夫立即闭嘴,众人也都没说话。
划了两三里,船夫又开始嘴碎:“去年没怎下雪,今年又不下雨,连黄羊河水都浅了,怕是粮食收不到几个。”
没人理他,都想着案子呢。
出城时就已近黄昏,很快便天黑了,小船靠在河边过夜。
翌日继续前进,很快抵达一个叫黄羊口的草市(县河镇以南)。这里位于两河交界处,规模跟白市头差不多,却有西城县私设的税卡,拦截药材和茶叶收取过路费。
这种私卡,朱铭打算予以取缔,而且已经给各县发了公文。
州城那边就有税卡,此地又收一次,商贾哪里扛得住?许多小商人,宁愿雇人翻山越岭,也不愿走更便利的水路。
船夫留下,众人上岸,去草市吃东西。
梁平嚼了两口,向摊主打听道:“药王沟在哪边?”
摊主摇头:“不晓得。”
打听不出消息,他们只得作罢,李宝买几块饼子,给那船夫带回去。
黄羊河的河水已经枯浅,其支流平利河(县河)就更惨,就河中间还能通行小船,两边已经露出大片河床。
筒车是没法用了,沿岸农民只能下河挑水,一桶一桶的挑去浇灌水田。
李宝终于警觉起来:“春旱严重,恐有灾荒,回去得提醒相公早做准备。”
何止这里,今年汉中也有春旱,陕西、山西、河北、河南、山东皆旱,就连西夏都面临严重干旱。
宋代的平利县城,位于后世的老县镇。
全县到处都是大山,只有一些河谷便于耕种。除此之外就得靠山中溪水灌溉,农业生产极不稳定。
山民多采药、狩猎补贴家用,这里的猎户非常多。
在县城逗留时,他们终于问到了药王沟的消息。
顺着平利河继续南下,随即拐弯往北,一路打听情况,两天之后总算接近目的地。
药王沟是一条溪谷,水流枯得只剩一点点,就连小船都容易搁浅。
李宝在谷外寻了个村落,决定打听打听,住上一晚再进去。
村子很穷,河流的西岸全是山坡,村民都在东岸居住。只有几十米宽的冲积平地,平地皆为水田,归村中富户所有。但河水枯浅,一半的水田都蓄水不足。
更多村民靠耕种山地为生,且玉米没有传播至此,还在种植粟米、高粱等物。
今年这种干旱天气,种粟米是最合适的,因为粟米耐旱。
来到村里最阔气的宅子,李宝说道:“俺们是外乡来的商人,打算收些药材和皮毛,烦请通报贵主人一声。”
“客人等一阵。”门子进去通报。
很快他们就被请进去,这宅子远远不如老白员外家,里面的佣人也要少得多。算上固定资产,此村的首富,家产顶多能有几百上千贯。
在客厅见到主人,是一个中年男子。
寒暄几句,知道他姓李,便称他为李员外。
李宝笑道:“俺也姓李,指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
李员外也很高兴,叫佣人拿来自家蒸制的茶叶,询问李宝打算收购多少山货。
穷乡僻壤,懒得再装。
李宝说道:“请员外屏退左右。”
李员外挥手让佣人退下。
李宝拿出知州签署的公文说:“俺们是州衙的公人,到此来追捕一名逃犯。”
“逃犯?”李员外连忙查看公文印章。
曾孝端说:“此人名叫韩和,又唤作韩大。他爹妈都是药王沟的,四十年前,一家逃荒到州城要饭。”
李员外问道:“他爹妈叫甚?”
曾孝端摇头:“不清楚。”
李员外说:“在下今年也才四十二岁,四十年前就搬走的人,还真不可能认识。不如,在下请来几位村中老人,问他们是否听说过?”
“烦恼李员外了,只是不可走漏风声,免得把逃犯给吓跑了。”李宝说道。
“俺省得。”李员外唤来仆人,让他去请村中老者。
陆陆续续来了几位老人李员外打听道:“各位长辈,你们可记得药王沟有姓韩的人家?四十年前逃荒去了金州,他还有个儿子叫韩和。”
一个老者说:“药王沟里有两个村,靠里头的老虎岩村,确实有几户姓韩。俺弟媳就姓韩,从那边嫁过来的。”
李宝立即说:“能否请老丈的弟媳来问几句话?”
“她都死三十年了,俺那侄子去过老虎岩。”老者说道。
于是,又把老者的侄子李四请来。
他侄子也快五十岁,陈述道:“俺妈没死的时候,俺跟着去过老虎岩。后来俺妈死了,外公也死了,就没再走动过。”
曾孝端说:“那姓韩的,与阁下年龄相仿。阁下随母回娘家,或许还跟他玩耍过。”
此人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实在记不住有个叫韩和的小伙伴。只说:“四十年前大旱,好些人都出去逃难,便连俺家都逃去县城,俺爹也是那个时候饿死的。老虎岩姓韩的几家,我记得都逃荒去了,俺外婆就是逃荒时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