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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深离开京都前往昌平县的那天,杜小九犹豫了一把,最终还是赶了过去送行。
杜深好像没有料到她会赶过来送行,白皙的脸庞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你怎么会来?”
杜小九挑眉,“听闻故人今日远去,日后相见不易,故而特来送故人远行。”
“那日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也没那么容易……”杜小九说着,眼神眺望远处,朝阳刚刚升起不久,日光不是很刺眼。
“你也说了,是故人,既然是故人,岂有诬蔑你的道理。”
淡淡的晨光下,杜深娘瘸着脚装着行李,说着,杜深上前接过他娘的行李:“娘,您身体不好,就不要乱动了,让儿子来。”
“好好好!还是我儿孝顺,娘,没白疼你。”杜深的娘经过二十大板,又给儿子惹了祸之后,很多不切实际、攀附权贵的想法都淡了下来,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能够和儿子平平安安的生活着,此刻见儿子依旧孝顺,没有半分怪罪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很是暖心,带着皱纹的脸上绽开一抹欣慰的笑意。
杜深娘被杜深赶到了旁边好好地站着,看自己的儿子装行李,不小心一回头,才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杜小九,不由得吓了一跳:“郡……郡主好!”
这一声郡主,杜深娘叫的很是尊敬。
其实,平心而论,不管郡主是不是杜小九,都已经和她没了关系。
是她鬼迷了心窍,自己上赶着给儿子找麻烦。
真要追究起来,谁叫她曾经眼皮子浅,看不上人家,硬是逼得自家的儿子和小九分开。
哪怕人家现在是郡主了,和自己的儿子也再没有半分关系。
是她头脑昏聩,异想天开,听信了别人的挑唆,以为郡主那么高的身份,也不过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郡主大人有大量,从头到尾不曾追究过自己什么,自己却是恨不得死得不够快,死活非要扒着她不放,所以这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幕。
只能说,自作自受。
想到这里,杜深娘突然觉得有些惶恐,她欠郡主一个道歉,可是身为长辈的尊严,却让她难以开口,所以期期艾艾了很久。
倒是杜小九,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神色淡然,“你好。”
也许是因着杜小九的不责怪,让杜深娘松了一口气。
原本想要让在肚子里的杜深娘,想了想,还是略带犹豫的提醒道:“郡主,我看您平日里还是小心一些吧,其实那日我在殿前说的话,是别人教唆的,我对不起你。”
杜小九朝着她感激的看了一眼:“可是一个喜穿白衣的姑娘?”
闻言,杜深娘诧异的看着杜小九:“原来郡主早就知道?”
杜小九看着杜深来来往往不停奔走装行李的身影,“不过是偶然间瞧见了,便猜了一下。”
……
杜深装了半个时辰的行李,终于装好,离开的时刻在即,他搀扶着自己的娘亲爬上了马车,这才转身朝着杜小九挥手:“再见。”
杜小九含笑回应:“再见,杜深。此去路途遥远,你记得照顾好伯母。另外,到了昌平县,记得去淮海镇一趟,替我向李晟问好。”
回答她的,是杜深,简短的“好。”
此时,天气已经渐渐的变冷,大约是因为秋天本就是个离别的季节吧,一向觉得自己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能够尽量的做到不波动情绪的杜小九看着坐在马车上,身形比两年前来的消瘦的杜深,眼眶觉得有些干涩。
这个男人,在青涩的时候,对她袒露了感情;在所有人都抛弃她的时候,接纳了她;在她事业刚刚起步,辛苦不已的时候,陪着她走街串巷的寻找机会;在任何细微的,他能够想得到的地方,都为她做的无微不至。
或许,就能力和外表而言,他不如楚宁和荣哲宇出色,可是在她最痛苦,最孤独的那些时候,陪着她走过那暗无边际的黑暗和寒冷的人,却是他。
或许,别人以为,在杜深娘站出来阻拦的时候,她之所以那么痛快的离开,或许是因为爱的不够深,或者说根本不爱。
其实只有她知道,她并非对他没有一点的感情。
决绝的离开的时候,杜小九也曾有过小小的难过。
他在明知道她的感情不在他的身上的时候,微笑着向她伸出了双手,“小九,让我来照顾你。”
这个沉默的,温和的,不像楚宁和荣哲宇那么出众的男人,他说出口的承诺,很简单,甚至没有丝毫华丽的词语,却莫名的击中了当时心情复杂的杜小九的软肋。
可是因为这一句承诺,杜小九决定踏出这一步,而他也用了两年,来实现自己的承诺是真的。
对于杜小九来说,杜深是她在这个时代里难得遇见的好男人。
他尊重着,体贴着自己,像是一个绅士。
他是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百无一是的书生,但是他却会为了她的名声和别人扭打在一起,失去了自己的从容。
而她的离开,无关其他,只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了自己一再的委屈自己。
不愿意看到他,在她与孝顺之间挣扎。
或许是真的不够爱吧,杜小九笑笑,所以能够坦然的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觉得这样子的他为了自己,和孝顺,和前途抗争,真的不值。
或许是真的不够爱吧,杜小九闭眼,所以能够没有一点犹豫的替他做出了选择,甚至再想到日后,或许他也会有了贤惠持家的娘子的时候,笑的坦然,甚至可以开心地祝他幸福。
或许是真的不够爱吧,杜小九想到,所以能够在杜深娘说自己配不上他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痛,甚至没有其他很大的感觉。
她唯一难过的是,她带给这个青涩成长的男人从来都不是快乐,而是委屈和忍受。
决绝说离开的那天,杜小九看到杜深红着的眼眶,原本平静的心情也被来之不易的男儿泪刺痛。
她的转身,很决绝。甚至好像不带一点儿的留恋。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转身的刹那,告诉自己的那句话是:“如果我带给了你很多的不快乐,那么,以后,再也不会了。”
杜深挣扎着,告诉她,他愿意后退一步,给彼此时间,只要她回头,他就在。
可是她却不敢告诉他,倘若我回头,又该带给你多少隐忍?
她不敢,不想,也不愿意他为了她隐忍。
既然如此,那么以后,再次遇见,海阔天空。
“驾!”的一声,载着杜深和他娘亲的马车缓缓的驶离这里,驶离这个曾经带给了他们无限憧憬的地方。
或许,有一天,杜深会再回来,不过那个时候,想必回来的不只是他和他的娘亲了吧?
此去经年,她和杜深的一切,曾经,过去,未来,全部都凝固在这一刻。
无悲无喜,寂静从容。
——
天牢里,杜林氏畏缩的坐在墙角里,她的面前是一碗馊了的饭食,杜林氏咽着口水,看着自己面前的饭碗,可是却不敢动手去拿。
她的不远处坐着一个膀大腰宽的女死囚犯,杜林氏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丝毫没有反应,不由得放心了一些,当即颤颤巍巍的伸着手小心翼翼的想要去端那碗饭。
那女囚犯凶狠的睨了一眼,拿着筷子的手“啪”的一声,打在杜林氏的手上。
一道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在杜林氏的手上,由此可见那人打的有多重。
杜林氏“哎哟”了一声,又连忙伸回了手,看着那女死囚犯,浑身颤抖着不敢说话。
“新人,不懂事是不是?老娘今天就来教教你,什么叫做天牢里的规矩!”女死囚犯说着,粗大有力的手指狠狠的抓起杜林氏的头朝着墙壁撞去:“让你不懂事,不懂事,想死是不是?秋后问斩你等不及了,现在就想死了是不是?”
杜林氏挣扎不开,只能被打的头昏脑胀的,呜呜咽咽的哭喊道:“不是不是!我错了,我错了!”
“哼,”那死囚犯说着,放下了抓着杜林氏头的手,脚用力的踩在杜林氏的腰上:“喏,既然知道错了,就把那个地方舔干净。”
杜林氏随着她用手指的地方看去,不禁害怕的瞪着眼睛退缩:“不要,不要,我不要去,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