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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蝉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头发还没有干透,发尾氤氲着淡淡的橙香,和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格格不入。
一直到了八层,秦蝉走出电梯拉住护士:“你好,请问有没有……”
她的声音随着看见走廊深处那个长椅上的身影而顿住,放开了护士:“抱歉。”
说完快步朝那边走去。
顾让穿着件白色毛衣坐在那里,手肘撑着膝盖,头发微乱垂在前额,侧颜的脸颊上有些红肿,目光定定地看着地面,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顾让的身躯动了动,抬起头朝来人看去,随后缓缓地站起身。
秦蝉的脚步微缓,走到顾让面前才注意到,他的唇角也积了瘀血,衬的唇越发殷红,身上散发着酒味,脸色煞白如纸,见到她时漆黑的眸勉强亮了亮。
“秦美女!”正拿着单据走来的徐骏意看见秦蝉,忙唤她。
秦蝉回神,收回目光:“陈晨怎么样?”
顾让眼中的光芒僵滞住,继而慢慢化作一汪深潭,沉溺于黑暗之下。
“只是轻伤,没大碍,”徐骏意复述了医生的话,“就是人在发烧,我把单子给护士,顺便去拿药……”
说到这里,徐骏意看了眼秦蝉的表情才继续:“那个女的在照顾他。”
秦蝉沉思了下,应该是沈曼,她点点头:“我去看看他。”
“诶,秦美女,”徐骏意忙叫住她,“你要不等等,等我把药单给护士跟你一块进去,一对二你可能得吃亏……”
秦蝉默了默:“……不用了。”
话落,她飞快地看了眼一旁的顾让,便要朝不远处的病房走去。
却再次被拦下了。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攥着,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挣脱开来。
秦蝉脚步僵在原处,低头看过。
那只手苍白得近乎透明,手背上青筋突兀,骨骼微微泛红,沾染了几滴血。
手的主人依旧低着头,没有看她,沉默得如同一尊石膏雕塑,满身的落寞与无力。
“你不要去。”顾让看着地面,声音低哑。
如果看到了病房的画面,她会伤心的。
秦蝉站在那里,偶尔路过的病人和护士奇怪地看着二人。
“顾让,”秦蝉低声唤他,看着他的睫毛轻颤,无奈地开口,“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说着便要挣开他的手。
顾让的力气倏地加大,却又慌乱地卸了力气:“你还要去找他?”顾让抬头,眼眶充斥着血红,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背着你和其他的女人来往,这样的人,你也要?”
“顾让……”
“秦蝉,他不值得,”顾让满眼哀色地看着她。
“他连最基本的专一都无法给你。”
“甚至于陈家当年也是因为破产他才一无所有地出国,他根本不值得你陪他吃苦……”
“你当年不也一无所有?”秦蝉打断了他。
“因为我也不值得!”顾让哑声低吼,到后来满眼颓然,不死的脊梁骤然弓下,“秦蝉,我也不值得。”
没有人值得她吃苦。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在面馆里,她代他打工的画面。
她的那双手,就应该在自己喜欢的事业里拼搏,在自己深爱的感情里爱抚,而不是端着那一碗满是油迹的面,接受某些顾客的刁难。
可是怎么办呢?
看着她与别人,他只会不放心、不甘心。
即便再不值得,他依旧想要强留在她身边,不论什么身份。
秦蝉怔怔地看着顾让,看着当年那个清傲的少年站在她面前,低下了头颅,说他不值得。
满眼的无能为力。
喉咙里像是被堵住,泛着酸涩的疼,良久秦蝉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顾让,我和陈晨没有在一起。”
反正总要知道的。
顾让的手指一颤,双眼满是迷茫。
秦蝉再次开口,语气沉静:“也从来没有订婚。”
顾让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的情绪迟疑而茫然:“什么……”
秦蝉说:“我骗了你。”
顾让站在原地僵了很久,原本攥着她手腕的手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松开,垂落在身侧,神情逐渐归于平静。
他认真地看着她,像是在确定她话中的真实性,而后眼尾逐渐染上一丝红晕,克制的双眸涌现难以压抑的暗潮涌动,喉结上下用力地滚动,咽下口中翻涌的血腥味。
许久后,他突然踉跄了下,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背影仓皇,形容狼狈。
徐骏意正拿着药从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不解地看着他:“老大?”说着又看向秦蝉,“怎么了?”
秦蝉垂眸,掩去多余的情绪:“没事。”
可能,他又一次觉得自己被耍了吧。
徐骏意到底不放心受伤的顾让一个人大晚上离开,将陈晨的药交给秦蝉后便转身跟了上去。
秦蝉看着手中的药,松开紧攥的手,起身朝病房走去。
只是才走到病房门口,便听见沈曼冷静的声音:“……当年不辞而别,是因为家里破产?”
秦蝉脚步一顿。
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陈晨的声音才响起:“我那时什么都没有了,家里要送我出国,这是唯一的出路。”
“你收到我给你发的信息了吗?”
“……没有,我怕见到当年的所有人,怕自己根本承受不起变故带来的冷嘲热讽,毕业后就换了号码。”
“陈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