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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是光启帝胞弟,先帝子嗣不兴,这楚王爷便尤其尊贵,从小娇养到大的人中龙凤,贵族尖尖上的人物,即使光启帝嘴上总是训斥,也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头,白执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阿拾为什么要打他。
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大都督有心帮她脱罪怕也难为。皇族地位尊崇,平民百姓别说殴打,便是动他一根手指头都是大罪。阿拾不仅打了,还打得那样狠,连同帮腔的大黑一起,生生把楚王打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白执头皮发麻,禀报给赵胤时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赵胤听罢,叫朱九去马厩牵马,冷声一笑,“好大的胆子。”
白执闻言,后颈阵阵发凉,小声道:“这次阿拾姑娘确实有些胆大包天了”
“我说楚王。”赵胤突然侧眼看过来,神色凛冽的白执身躯一凛,赶紧挺直了背脊,然后便听得赵胤道:“明知是本座的女人,还来招惹。”
白执本想说再怎样也不该殴打王爷,可是看大都督护短的模样,分明就是帮亲不帮理了,他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出了这档子事,时雍没有再去找赵胤,而是原路返回躲入了无乩馆。
今日的事情,说来有些荒唐。
她原本是去找男人的,结果被前任当街拦住,那探究的目光几乎就要刺破她的伪装。
赵焕十分笃定她就是时雍,甚至试图带走她。时雍无奈之下,只能打破他的幻想,让他尝尝登徒子的下场。也好叫他知道,宋阿拾不是时雍。时雍是一个张弛有度,是个四平八稳的聪明人,而宋阿拾只是一个被赵胤宠坏了的小女人。
赵焕为什么认定她是时雍,与大黑有关。
以前二人相处时,大黑便是除了时雍谁也唤不住的狗。而且,时雍死后,大黑曾经长期自己在雍人园做流浪的野狗,后来竟然被她养了起来,加上她近日与乌婵来往密切,恐怕就让这他生了怀疑。
只是,怀疑归怀疑,他居然会直接上来相认,时雍有些始料不及,在拉扯的时候,忍不住就动了手。
而赵焕,整个过程没有还手。
无论大黑撕咬他,还是时雍打他,他都不曾还手,只是紧紧抱住时雍不放。大黑都快在他的腿上咬出血窟窿了,他仍然纹丝不动,一双眼死死盯住她。
“我一直在想,你这双眼睛为何会这样熟悉?雍儿,是你。除了你,没人会有这样的眼神。”
今日的赵焕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就像个疯子一般,眼神炽热,人也十分急切,时雍当时又气又急,若非实在挣扎不开,大黑也不至于动嘴,她更不至于动手。
好了,不打已经打了,在她走的时候,赵焕还捂着伤口跌坐在那里发呆。时雍当时看到了白执的身影,因此不怕赵焕没有人施救,怕的是要如何向赵胤交代这件事情。
时雍有点头痛。
在等赵胤回来的时候,她叫娴衣备了水,洗了个澡,擦干了头发,香喷喷地躺在床上安静地等着他回来。
美人计对赵胤不一定管用,但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她不知道赵胤会如何处理此事。虽说赵胤平素和楚王关系不算亲密,甚至彼此还有猜疑,但光天化日之下打伤一个皇子,哪怕是这个皇子对她动手动脚在先,在尊卑有序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里,也全是她的不是。
时雍心里有点忐忑,对赵胤的态度没有十足的把握。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赶紧将被子往下拉了拉,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稍稍有那么几分可怜
然而,进来的人是娴衣。
“姑娘,爷在门口被人截走了?”
“什么?”时雍一脸不可思议地坐起来,看着他,“何人敢在无乩馆门口劫人?”
娴衣心知她听岔了,解释道:“是楚王府的阮娘子找上门来,截住了爷”
阮娇娇?
时雍想到阮娇娇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能成功迷倒赵焕的女人,自非普通尤物可比。尤其这女子青楼出身,惯会笼络男人,讨好男人,对付男人一招接一招,那就是专业的技能。
只是,她找赵胤做什么?
赵胤领了朱九几个人策马回府,一路疾驰,马儿刚到王府门前停下,不待赵胤翻身下马,巷口便传来一道弱弱的喊声。
“大都督留步。”
无乩馆下人男子居多,嫡衣等人说话也比较直接,很少听到这么娇滴滴的声音,软若无骨,仿佛带了一丝绵力淡淡地敲在人的心尖尖上。
朱九和白执等人反应最大,猛地掉头看去。
一辆马车徐徐驶近,等在不远处,一个身着翠绿袄裙的小丫头打了帘子,搀扶着一个体态婀娜的姑娘踩着杌子下车,款款朝赵胤走了过来。
正是楚王的爱妾阮娇娇。
这个时节天寒地冻,阮娇娇穿得却很是单薄,那窄细的腰肢仿佛只有一掐那么纤小,刚从病中好转的面孔略带苍白,这病弱的模样配上那一张艳丽娇羞的面孔,着实楚楚可怜。大概在楚王府养得久了,没有半分风尘气,反有些高洁不凡,媚骨天生。
“妾身见过大都督。”
她朝赵胤深深拜福,并保持着那个绵软蹲身的动作,眼皮半垂,樱唇微抿,并不去看赵胤,久久没有直起身来。
朱九和白执对视一眼,看得叹为观止。
他们常年跟在赵胤的身边,看过的美人自是如同过江之鲫,寻常女色早已入不得眼。可这阮娇娇当真是销金窝里养出来迷惑男人的姑娘,每走一步路,每动一根手指头,甚至每眨一下眼,都像是拿捏好,算计好的一样,赏心悦目。
赵胤视线扫过她那张脸,眉心微微一皱。
“何事?”
阮娇娇这才慢慢抬起头,头上步摇轻轻乱颤,而她身子不动,看上去尤其清丽端庄,只她神色看着有些犹豫,眼神扫了扫朱九和谢放等人,嘴角微抿。
“妾有要事相告,可否请大都督借一步说话?”
赵胤看了看四周,不见外人,“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但说无妨。”
阮娇娇轻轻咬了咬下唇,望着他道:“妾身多有不便,所言之事又极为紧要,还望大都督垂怜”
赵胤停顿片刻,跃下马来,将缰绳交给朱九,径直上了台阶,然后吩咐门房道:“开角门。”
阮娇娇捏着手绢的指尖微微一收,脸色似乎比刚才更为苍白了几分。
一般家里迎客都从正门而入,而她面前的无乩馆大门洞开,赵胤却吩咐人带她走角门。虽然这男子脸上不见半分羞辱,但仅仅三个字就将她踩入了尘土。他将她看得极低,极轻,仿佛她浑身都是污秽,跨过他家的大门便会玷辱了他的门楣一般。
白执看她一眼,“阮娘子,请吧?”
阮娇娇看一眼无乩馆冷肃威仪的匾额,恢复了柔情绰态。
“多谢大哥,烦请引路了。”
白执脊背一僵,身子激灵灵一下,骨头都快酥了。
这要是成心勾引,哪个男人受得住啊?
朱九刚入内院就被斜刺里伸来的一只手拽了过去,他刚想出声,便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立马瞪大双眼,惊喜地叫了一声。
“娴衣?”
娴衣嘘一声,看了看他背后,“爷呢?”
朱九四周看看,发现这是在廊下的一个拐弯处,刚好可以藏匿身子,不由有些好笑,“爷在同阮娘子说话,怎么了?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
他撇了撇嘴,低头小声逗她,“以为娴衣姐姐想我了呢。”
娴衣是比朱九大了有半岁左右,可平常他都直呼其名,这冷不丁来一句娴衣姐姐,直叫她消受不起,当即便红了脸,冷冷剜他一眼。
“我在与你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