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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有了那么一点点儿的意识,但就像一只冬眠将醒的虫子,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不知道在身在何处,更不知道今天是农历的二月初二。
二月二是传说中龙抬头的日子。
而这一天,遮天的黑云却在青神县上空久久徘徊,直到暮色阑珊,最后一丝光明隐没,天空才露出几颗星星,隐现在黑云涌动出的空隙之间,淡淡的,冷冷的。
到了二更时分,黑云重新集结,天空开始飘起零星雪花,夹着簌簌寒风,料峭袭人。
在这初春的寒夜里,位于青神县郊外的河口村灯火差不多都熄灭了。而村东头一座常常灯火通明到三更天的三进大宅院里,此时也只有正屋和西厢房还亮着荧荧烛火。在这飘雪的茫茫黑夜里,幽幽朦朦的,显得孱弱而凄凉。
西厢房的烛灯下坐着一位全身素缟的年轻妇人,身后靠着一张八仙桌,正对着床嘤嘤啜泣。红亮的烛火铺在她脸上,斑驳的泪痕难掩她端秀的容颜。啜泣间,时而以袖拭泪,时而唉声叹气。
对面的床上躺着一男子,正是刘永。他身上盖着黄色段子被,只露出脑袋。闭着双眼,似睡着了。
忽然,屋门开了。惊的那妇人顿然起身。门口处,跟着凄风冷雪走进来一个女子。女子眉眼有些轻挑,身上也是一身素服。显然,这家宅里今日曾经办过丧事。
“呦,是嫂子在这里啊!”女子大刺刺的走到那妇人身前,眼睛却落在了床上。
屋中的妇人忙起身,抬袖子拭了眼泪,略显羞怯和局促。
“弟,弟妹,你回来了,我,我来找我女儿英英,顺便看看二弟。”妇人道。
“有什么好看的?再看他也醒不过来。”进来的女子一甩袖子,坐到凳子上,俊俏的带着些风流韵味的脸上铺满了乌云。
“弟妹,你,你吃过饭了么?”那妇人局促的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吃饭?哼!”女子白了那妇人一眼,翘起二郎腿,“等天明了,人家来收房子,我们就连住的地方都没了,还吃什么饭?”
“弟妹啊,都是你大哥不好,输光了祖上留下来的家产。”那妇人又嘤嘤的啜泣起来。
女子腾的站起来,指着那妇人怒道:“嫂子,你丈夫要输钱也罢了,可为什么把我的这一份儿家产也给输掉了?你让我一个守活寡的人可怎么是好啊!”说着捶胸顿足的痛声大哭起来。情状夸张,大有表演的意味。
“弟妹,你别哭了,以后只要有嫂子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妇人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拉那女子的胳膊,以示安慰。却被那女子猛然推开。
“你说的好听,你自己都无处讨生活。”那女子愤愤的叉着腰,“你快把我那份家产还给我。”
“弟妹啊,你大哥今天刚发完丧,我以前攒下的钱财也早就被他拿去赌输了,如今我都把贴身的丫鬟给打发走了。你让我拿什么给你?”那妇人的哭诉十分悲切。
女子恨恨的跺脚,道:“早知道这样,我房金枝无论如何也不会嫁到你们刘家来的。天天守着个活死人不说,如今还落得个净身出户。以后再带上个活死人,你让奴家今后如何过活啊!奴的命好苦啊!”说着又哭起来,这次倒像是真的。
这时候,又进来一个女子,提着灯笼,一身丫鬟装束,疾步走来,对女子房金枝耳语一番。房金枝立时不哭了。
“嫂子,我累了,想歇息了。”房金枝冷冷的说。
那妇人却如释重负,道:“好,我这就走,去找英英去。”又问那丫鬟,“水娘,你看到我女儿英英了吗?”丫鬟不答,看着房金枝。
房金枝缓缓坐下,一面说:“我让英英和云儿去伙房做饭去了。”
“什么?英英才是个六岁的女娃娃。怎么能去做饭?”那妇人十分惊讶。
“怎么做不了?如今伙房的人都走光了,难道你要让我自己做饭不成?”房金枝说的理直气壮。
那妇人记挂着女儿,便不和她理论,跑着去伙房了。
看到门关上了,房金枝站起来对水娘说:“你快去把我表哥叫进屋里来。”水娘点点头便走。
“慢着。”
水娘站住。
“记住,千万不要让那贱母狗和两个小贱妇看到。”
水娘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去了。
房金枝转身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睡着似的男子自言自语道:“夫君啊,你每天就这样躺着还真的不如死了算了。只是白瞎了你这张俊俏的脸了。”伸手摸了摸了床上男子那俊秀的带着几分女子般柔媚的苍白脸颊,口中发出一声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