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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设在永安堂,木槿和怀璧几次催促我梳洗打扮,我却懒懒地,丝毫不愿动弹,脑海中只有那张清隽的脸,仿佛一闭上眼,他就在我眼前,将那块玉佩放在我的手上,弯唇一笑,告诉我:“这是送给我喜欢的人。”只是这么一想,我的心越发疼了起来,几次生出念头逃出深宫,却终究没有勇气……
不到酉时,凌灏轩已经回到凤芷宫,我有些奇怪,寻常他都是戌时才能回来,一时间竟然忘了晚宴,起身出去迎了一迎,他见我尚未梳洗,微微蹙眉,道:“今夜在永安堂为你庆祝生辰,怎么还未梳洗?”
我抬眸看了看滴漏,这才恍然,在这种事上,我一向不会与他起争执,便道:“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换身衣服就罢了。”
事已至此,他也不会为了这些小事惹我不开心,默默点头坐下。
木槿和怀璧长出了一口气,立刻手忙脚乱的为我收拾,我挽了一个飞天髻,戴了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换上正红色镶金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显得气度沉静雍容。
我看着镜子中这张陌生的面孔,越发烦闷,微微阖上双目,任她们折腾,忽然,有些不同寻常的感觉,仿佛有一道炙热的目光胶着在身上,我自镜子中抬眸,镜子里,他站在旁边看着我装扮,我有些不自在,不过,既然已经成亲,我也没有任何立场再去赶他,也便视若无物,只是专心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用画的太重,皇后的姿容极好,寻常的妆扮反而遮了她的颜容。”他忽然开口,我在镜子里向他望去,他正认真的看我。
木槿轻笑了一声:“皇上说的是,娘娘不化妆的时候自然是最美的。”
木槿极守规矩,从未有如此大胆敢调侃我们的时候,然而凌灏轩竟不动怒,双颊微微泛红,开口说道:“木槿所言极是。”
此时,不只是木槿轻笑,众人都应景的笑出声来。
天气有些热,宴席便开在了永安堂。永安堂临湖而建,殿宇皆用汉白玉修筑,四畔雕镂阑槛,景致素雅。湖水澄碧如玉,倒映四周怪石玲珑,湖心正中有濯缨亭,连接翠绿长廊,那长廊由翠竹制成,架于碧波之上,也不知道那清幽纯粹的碧色是如何保持的,极淡雅的碧竹色倒映水晶般澄澈的湖水,极为舒爽的视觉感受,有风掠过,湖水层层叠起优雅褶皱,而濯缨亭中丝幔被风拂起,一层层如梦似幻。
我沿着湖边的小路慢慢前行,他就走在我的身旁,不远不近,刚好半臂的距离,我看着夕阳将我们的身影拉长,一会儿重合,一会儿分开,斑斑驳驳。
快要走到门口,凌灏轩忽然牵住我的手,他的手又大又温暖,刚好将我的手握在中间,我条件反射的扯了一下,却没有扯动。
“别动,不然又会生出许多谣言。”他的声音极轻,在我耳畔响起。
我愣了愣,到底是遂了他的心意。
永安堂殿阁辉煌、风景宜人,正中摆金龙大宴桌,除了慧妃之外,嫔妃们早已到齐了,一一按身份位次坐下,肃然无声,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一阵环佩叮当,香风细细,众人慌忙跪下请安,口中整整齐齐地说:“皇上万安,皇后娘娘万安。”
凌灏轩淡淡点点头,她们刚一起身,再次拜倒:“恭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受了礼,又吩咐木槿赏下礼物,众人谢了恩,这才落座。
我环视一圈,满殿人影幢幢,无不浓妆艳抹,每一个都眼巴巴地看着凌灏轩,恨不能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他看,我实在不明白凌灏轩为什么要让这些人给我庆祝生辰,无论她们脸上堆着多么真诚的笑容,内心无不是嫉恨和恼怒,这是我们的角色所决定的,没有选择或者转圜的余地。而且,他分明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她们,又何必做出这副后宫和睦的姿态。然而,我无论多么厌倦,却又无法逃避,这是我作为皇后的本分……
冠冕堂皇的祝语说完,便有琴瑟齐鸣,舞姬翩翩起舞,他殷勤地为我夹菜,我浅浅地笑着,如同提线木偶般与之周旋,我想,在众人眼中,或许这才是帝后相处标准的模样。
抬眸间,我清晰地看到无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有嫉恨的,有痴迷的,还有冷漠的,让我不寒而栗……
我知道,对他而言,这已是他能给我的所有荣宠,冲冠后宫,六宫无颜,我轻轻地勾唇,露出自嘲的笑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好日子大抵就是这样的……
夜渐渐深了,傍晚下过雨,晚上倒放了晴,半弯月亮挂在天际,朦朦胧胧,仿佛笼了一层如乳如烟的薄雾。正殿只点了几盏纱灯,淡淡月华透过半透明的烟霞色窗纱筛进来,浅浅的明色与暗色洒在身上。庭院中几只初开的樱花在月光下影影绰绰,透过窗纱盈满屋子。
我难得生出几分意动,看向一旁的怀璧,“今夜景致不错,咱们出去走走吧!”
怀璧在一旁静静坐着,听到我的话有些吃惊,却利落的起身收拾:“小姐今日如此好的兴致,真是难得,春天已经来了,晚上也暖了许多,正该多出去走走,对身子也好!”
我点点头,任她们服侍着穿戴齐整了,便迈步走了出去,雨过后的夜色果然带了几分清透,空气中弥漫清新香甜的气味,就连月亮都似乎近了许多,如水银般的月光从梧桐的叶子间漏下来,枝叶的影子稀稀疏疏的落在琉璃华瓦上,在雨水的反光中透着细微的光亮。
“小姐,仔细脚下有水。”怀璧搀着我的手,小心的避开水泽。
因下了一日的雨,御花园里人少了许多,连巡逻的侍卫都好像少了几趟,我浅浅的笑着,极满意这种安静,循着人少的小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