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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贵妃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
“当年为了增援阳罗侯,朝廷加收典州课税,从洪善十年预征到洪善三十年,我们家都差不多被掏空了……若不是兄长把我送入宫闱,用我一生的幽禁换来秦家的安定,恐怕我们兄妹也早就填在沟壑里了。我能理解兄长对阳罗侯的愤怒,但现在秦家已经不需要再担负沉重的赋税,他又是个会赚钱的人,现在的家业比以前又多了几倍,何必揪着那阳罗侯不放,自求天谴呢?”
“娘娘不必过虑。”陶宗涣宽慰道。他把早上在秦士逊家中经历的事情向秦贵妃讲了一遍。
秦贵妃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这才稍微舒缓了一些:“他这个人,好在还算重视亲情。不过,我不得不为尔捷早做谋划。表哥,我写一封信,你带出去,有机会的话,帮我转送出去可好?”
“写给谁?”
“太祖皇帝的亲外孙。”
“城陵侯蒲挺?”
“正是他。”
“可是,城陵侯怎么会照顾尔捷?”陶宗涣纳闷地问。
“表哥,你虽然才学过人,但不知女人的心思。城陵侯的母亲,建国长公主,现在是皇室辈分最高的人,到了这个年纪,尤其会眷顾晚辈。”看到陶宗涣仍然不解,秦贵妃又补充道:“尔捷是陛下最小的孩子。”
陶宗涣仍没有领会到秦贵妃话中的意思。
“要么,你还是写吧,今秋我就去一趟城陵府。”他说。
——
曹慎修一家六口,分别乘坐两辆马车,冒着瓢泼大雨,从城西姜家庄园返回米市大街的宅子。算算时辰,大概已经过了午时。
曹慎修让妻子和儿媳陪着老母亲去后堂安歇,等他们去得远了,转过身来。
身后,曹珌提着一个木桶,撑着伞,走向厨房。
“你,”曹慎修止住脚步,命令曹珌,“告诉你弟弟,让他去屋檐底下面壁思过!”
“怎么了?”曹珌惊愕地问。
“他自己心里明白!”曹慎修冷峻的脸上充满怒意。
“可这会儿雨下得这么大……”
“那就给他扣一个斗笠!”曹慎修毫不含糊地说,随后转身大步走向后堂。
望着父亲决绝的背影,曹珌自知此时无法劝说什么,只好放下木桶,去堂屋唤曹琚出来。
曹慎修径直返回后堂堂屋,脱下湿漉漉的外衣,挂在木架上,疲惫不堪地瘫坐在圈椅里。钟氏端来一盆热汤,看到他,不禁发笑。
“夫人笑什么?”
“你可还记得昨天在姜家的醉态?”钟氏把一方热帕子递给曹慎修,问。
“多少还记得一些。”曹慎修有些赧颜。
钟氏也不禁笑起来。“二十三年了,我还从没看见过我家老爷还有这么一面呢。”
“休要再提,休要再提。曹某丑态毕露,愧疚难当。”
“不然,”钟氏把热帕子拿回去,扔进水盆里,“老爷一直恪守为己之道,凡事都对自己要求太过。孔夫子不是也说过吗?‘过犹不及。’你看,白圃兄潇洒磊落,不计小节,依然是一身君子风骨,落落大方啊。”
“我与白圃兄不同。他是翰林学士,在文坛久负盛名,家境殷实,仅凭他的诗文字画,就足以让一家人活得从容洒脱。再看我,我又有什么呢?”说完,他不等夫人开口,就说:“帮我备一身干净衣服,我去一趟吏部。”
“去吏部干什么?”
“我要去看看,珌儿补缺的事情有没有个结果。都三个多月了,还没有消息。”
“这雨下得,天都漏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不差吗?那董寿把陷害我的罪证都送到京城了!这个时候,最紧要的,是赶紧把曹珌送出去,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否则,母亲和你都将身后无路!”
钟氏没有再说什么了。她起身到里间去,给曹慎修找出一身还算新的衣服。
曹慎修换了一双靴子,穿上衣服,披戴蓑衣、斗笠,推开门,步入大雨之中。钟氏手扶门框,望着那烟雾腾起的暴雨,和那雨中模糊不清的身影,想起丈夫方才说的话,不安的心如同铅锤落在了琴弦上。
太夫人在昨天的宴会上多喝了几杯酒,加上心情不是很畅快,直到从姜家回来,依然身上有些不适。回家以后,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前堂纺纱,而是回到后堂的卧房歇下了。翁琴缘伺候太夫人安睡之后,才从后堂回到前院。
刚刚迈入前院,她惊讶地看到,曹琚站在屋檐下,头戴斗笠,面对墙壁直立。雨水如线从斗笠的边缘潺潺流下,衣服后摆已经被雨浸湿了。
“琚儿!你这是在干什么!”翁琴缘吃惊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