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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墨话还未说完,水弦月就又更大声得喊道:“月儿喜欢公子!”
尘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暗器一般直指他的心口刺入,但是一点也不疼,反而有点说不清的感觉,像是遇到蒲公英飞来,蹭得满脸,还有些冲进鼻腔里,痒痒的,但是无害又温柔。喉咙有些紧,可以呼吸但是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姑娘毫无灵力,但竟不知对他下了什么蛊,让他一刻也停不下想她,费劲千辛寻来这桃子不说,听见她此番话竟然像是如临大敌般想要逃离。
尘墨十岁之后无论是面对着多么惊险险峻的情况都没有再害怕过,而如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让他束手无策却又毫无办法。
“月儿你……”
水弦月倒像是一点也不羞,转了两下眼睛,又回来直视尘墨,“我承认我对公子是一见倾心……”
“……”
尘墨回了回神,瞥开眼睛看向别处,他一下子也分不清究竟是水弦月的目光太热烈,还是自己想太多,心乱如麻,失了神志。
“见色起意就见色起意,说得这么好听。
水弦月听他这么说,就挪着脚步徐徐靠近他,近得他连连退后,“是啊见色起意就见色起意,谁让公子你长得这么好看。”水弦月见尘墨躲开她的目光,她又跑到他目光的正前方直视着他说:“公子的眼睛像小鹿一样纯澈,真好看,让人看了就忘不掉。”
“你……你胡说什么啊……”尘墨从来没有听过谁说他长得如何,听到得从来都是那些畏惧地声音颤抖地向他求饶,或是窃窃私语谈论他又杀了多少人。
水弦月见他这样慌慌张张,便更起兴了,“至少我敢承认啊,你看你都不敢承认。”
“谁说我不敢!”尘墨原本并无血色的脸突然涨红。
“你就是不敢!”
“你!”尘墨憋了一口气,将手中藏着的糖一把塞到水弦月的手中,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水弦月愣愣地接下了满手的糖,朝着尘墨跑走的方向大笑了起来。
到了晚上,水弦月觉得夜里有些饿了,便起床去厨房偷偷找些东西吃,但怕在厨房被来去的家仆看到,便跑到无月林中,只见尘墨正站在无月林的小石桥上向天看去。水弦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天空,灰蒙蒙的,月光都落不下一丝来,她偷偷绕到尘墨身后想要装样吓他,却不曾想尘墨早就发现她了。
“月儿来了。”
水弦月见自己被他拆穿,便现身到他身边,只见他夜里只穿了便衣,但还是那么严肃端方,细细闻去,身上竟然有一缕缕暗香味。
“公子你在赏月吗?”水弦月见尘墨看得入神,便凑上去看看他站的位置是不是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尘墨回看她,说道:“可惜看不清。”
水弦月对上了尘墨的目光,虽然等烟阁的晚上真的很暗,但好像今日他的目光比平日里更亮些。
“公子,你看不清月亮,可以看月儿的眼睛啊。”
“好。”尘墨看着她笑,他好像第一次将嘴角咧到了这个弧度,但却不觉得脸颊僵硬,反而觉得能够一直这么笑也挺好。
待到第二年春天,尘墨出门三月有余,回到等烟阁时,无月林的桃树已经长大开花,不出一个季便可以结果。这日尘墨在无月林中悉心照料这颗树,等到半晚也不见水弦月的影子,这里平日里除了令禾,尘墨不让其他人来,所以也无人可问。而水弦月的气息又的确实在等烟阁之中,他只好待到第二日找来令禾一问。
“少爷,弦月姑娘被老爷带去锁魔塔了。”
尘墨心中大惊,难怪尘墨只觉得虽然探到水弦月的气息,但是却很少,他以为水弦月在离他较远的地方,所以气息才弱。他急忙问道:“她为何会被带去锁魔塔?”
“一个月前老爷突然将弦月姑娘的母亲水立带去锁魔塔,而后她再也没出来过。前几日老爷又突然将弦月姑娘也带了去,没人知道是为何。”令禾在一旁冷静地说。
令禾常常会想在他的心中究竟是尘墨重要一些还是等烟阁重要一些,但是当他这么问自己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心中有数了。只是他的身份不由自己,无论如何,尘染与他而言不仅仅是有养育之恩的恩师。当尘墨与尘染同在对立面时,他很难抉择究竟要如何自处。所以此事尘墨若是不问,他并不打算说明。
尘墨的心脏似是要炸开了,他以为只有自己知道水弦月身世的秘密,不知尘染从何得知。水弦月曾告诉尘墨,自己身上的蛟龙图腾是因为水立服用过熔泉苻山会的毒药留下的,而后水立发现此图腾会引怨,便决然与苻山会断绝关系,逃了出来。尘染一定是发现蛟龙图腾对刺魂有反应一事,想要让她们母女二人去拿出刺魂,才将她们扔进锁魔塔。
尘墨听完,立刻飞身赶往锁魔塔,去找水弦月。只是正统修仙之人不宜进入锁魔塔,锁魔塔中的邪物一旦发现正统修仙的灵力便立刻会施展攻击,但是此刻水弦月身在锁魔塔中,尘墨也顾不得这么多,便只身闯入。
尘墨才进锁魔塔,便被一团黑气打得吐了一大口鲜血,他只能一边奋力防御一边寻找水弦月。那团黑气是由极恶邪灵组成,不死不灭,无法消除,在锁魔塔中镇压了这么多年,遇到个正统修仙的,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攻击的机会。
好在尘墨从小就经历极其严酷的训练,这团极恶邪灵组成的黑气尚能防御,但是也被伤的不轻。他找了好一会儿,才在角落里找到昏迷了的水弦月,急忙将她抱起。
“月儿,月儿。”他轻唤了她几声。
水弦月身受重伤,整件衣服都被血染透了,气息尚在,但似乎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才死死的守住,不然寻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是已经要断气了。
“公……公子……救我……救救我……我不能死……”水弦月稍微清醒了点,但是意识还没有恢复,只凭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念开口说话。
尘墨心如刀绞,回道:“月儿,我带你回家。”他抱着水弦月飞身出锁魔塔,一路上他以自己的身体护住水弦月挡住黑气的攻击,待到出锁魔塔之时,已经几乎不能站立。
尘墨跪在锁魔塔外,但是还是紧紧抱住怀中昏迷不醒的水弦月,他才发现他刚才对水弦月说的话有多可笑。
回家。
等烟阁哪里会是她的家,甚至都算不上他的家。
尘染总在外界将自己表现得一副慈父模样,有多爱惜自己这个独子,但是只有尘墨知道,尘染根本不喜欢他,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他。若不是他这么多年来努力修炼,以自己的能力在仙门中取得一席令人称赞忌惮的位置,尘染说不定早就将他赶出等烟阁了。尘染提供给他的锦衣玉食不过是做给等烟阁中其他人看的。
从小到大,无论是尘染教他什么,若是没有练到极致,尘染便会大发雷霆,骂他废物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学不会。只有尘墨无论什么都拿到第一,尘染才会默不作声地走开,这已经是极少的对尘墨的最大赞扬了。
如今水弦月被尘染扔进锁魔塔,尘墨私自将她带出,想必会触及尘染的逆鳞,必是有一番雷霆要怒。
尘墨看着怀中的水弦月,暗自下了决心,若此处不容她,他便带她走。
果不其然,尘染带着一众仙修赶来了,看架势,必不可免一场打斗。
“月儿,我带你走。若这等烟阁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去等烟阁之外的地方。若是这人间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去人间之外的地方。”尘墨将水弦月放在一边,只身上前应战。
此时的尘墨身受重伤,赶来的一众仙修又是尘染亲授的,要打自然是要费一番劲。尘墨一皱眉,咬牙硬上。天才的可贵之处就是在于,即使尘墨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但是依然能够凭借战略和分析对方的招数策略使自己占到上风。打过一阵,一众仙修依然是被尘墨重伤了。最后尘染动手,不出三招直接将尘墨打趴在地,无法动弹。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尘染用水凝剑指着尘墨,居高临下鄙夷地说道:“你的出生,害死了我最爱的女人,若不是你母亲执意拼了命要留下你,我根本不会选择弃了她的生命来换你。”
“既然父亲不想看到我,不如就留我和月儿一条生路,放过我们。”
尘染听了他的话似是更加厌恶,连脸上的表情都不加掩盖,直接说道:“你又以为你凭什么能在等烟阁留下,若不是仙师说你天生就有力量能够使混元六体结界法阵稳固,我根本不会留你。你以为你身上若是没有这种力量,还能活着出锁魔塔吗?如今你想走,做梦。”
随后尘墨就被人打昏过去,等醒来已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尘墨说完,在一旁的沫音狂笑不止,她的笑眼中盛不下泪,便一并涌出,流下来,落成几行,将脸上的血迹都淡开了不少。
“所以你便听从你父亲的话杀了我,是吗?”
尘墨的神魂似乎是游走了那么一瞬,只眉间一皱,尘藻便捕捉到了。那是一种带着割裂心口般无以名状的痛楚,无法表达,任由苦衷包含在其中,与灵魂互相折磨。
水弦月清醒来的时候,正在汨渊的一艘船上,尘墨在她身旁抚着古琴。
“公子,你是带月儿离开等烟阁了吗?”水弦月走到船头看了看,果然他们已不在等烟阁内。此时正值晚上,还在汨渊境内便看不清月亮,于是水弦月就采了岸边一朵长相诡谲却异常好看的花。
尘墨一曲终了,水弦月正想将这朵刚采来的花递给他看,一转身就迎上尘墨的一掌,她瞬间昏了过去。尘墨抱着她的身体,在船中坐了一阵,待船渐渐进水下沉,没过了他的腰间,他才放下她,飞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