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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的日子口儿,四九城里老北京人,但凡是还能有一点儿法子把日子给过下去的,总能想出法子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能有了少许的甜头。
就像是寻常的穷门小户人家,搁城外边野梨树上踅摸来晚熟的几十个秋梨,趁黑搁在屋子外边浇上水冻个几夜,等得那秋梨外头都扣上了厚厚一层冰壳儿,这才拿着个簸箕仔细扣着收了搁在房顶上,这还忘不了拿着几块残砖碎瓦压在簸箕上头,也免得有鸟兽猫鼠糟蹋了这点能叫一家人在过年夜才能吃上的玩意。
等得过年那天晚上,好赖算是对付过去一顿多少沾了点儿油花、凑合能填饱肚子的年夜饭,这才搭梯子上房顶取下了那冻得漆黑的秋梨,端过来一盆凉水化开。也都不咬不嚼,只在那冻得漆黑的秋梨上头啃一小口,慢慢嘬着那秋梨里头清甜的汁水解馋过瘾。
一年苦日子熬下来,过年的时候能有这么口带着甜味的汁水入口,好歹也算是叫人心头有了几分活泛气儿,也就能咬牙再把明年的日子口儿一天天熬下去,只盼着能有一天家里人能衣食无忧,那便是人间天堂!
搁在火正门堂口的二进院子里,才瞅见相有豹提着个黑漆漆玩意走进来的九猴儿一个没瞧明白,倒是生生把相有豹手中提着的鼠笼子当成了装着冻梨的兜儿,当时便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等得看明白了相有豹与胡千里脸上的凝重神色之后,九猴儿倒也不必再等吩咐,立马招呼着几个小徒弟小跑着将几盏气死风灯提在手中,凑到了相有豹与胡千里的身边。
赞许地看了看高举着气死风灯站在自己身边的九猴儿,相有豹顺口夸奖道:“我的九猴儿爷,您这见识倒还真算得上是四九城里出挑拔份儿?您怎么就知道我不拿着这物件进屋去瞧?”
高举着手中的气死风灯,九猴儿满不在乎地一晃脑袋:“师哥,这都叫冻了好几天的死物,一进屋子撞了热乎气儿、当时就能化了冻。到时候再烂成了一滩泥,那不就啥都瞧不明白了?”
冷着一张脸,胡千里倒是没搭理相有豹与九猴儿之间插科打诨的话头,只是伸出一双枯瘦的巴掌打开了那粗糙的鼠笼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冻得硬邦邦的钢针鼠从鼠笼子里抓了出来,凑到了眼前仔细看了好半天,方才重又将那冻得硬邦邦的钢针鼠放回了鼠笼子里。扭头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火正门小徒弟说道:“拿着块破布包了手,提着到外边去寻个地方背静烧了,连着笼子也一块儿烧干净!甭操心费柴禾,一定要烧得成了白灰才行!”
看着那小徒弟领命而去,胡千里却又转头朝着站在相有豹身边的九猴儿说道:“去寻你师姐开了地窖,取一坛烈酒来!一半拿来给我洗手。另一半拿着把这搁过鼠笼子的石桌和周遭石凳仔细刷三遍!也甭再叫旁人沾手,把这些活儿办了之后,你也去拿热水洗个澡。连着今儿靠近过这石桌子的人,全都要拿热水仔细洗澡,再把身上的衣裳也都拿水煮过!”
看着胡千里的脸色,相有豹忍不住在周遭小徒弟全都散开之后,压着嗓门朝胡千里说道:“胡师叔。这只玩意上头是有啥不对路的地方么?”
微微摇了摇头,胡千里低声应道:“倒是没什么能瞧得出来的不对劲的地方,只不过旁人手中调教出来的鼠类玩意,身上带没带病、有没有虫,这可都是没谱的事儿。这上头要是不多加点小心,稍有个不留神,轻了大病一场,重了全家死绝的场面。搁在四九城里这些调教鼠类玩意的玩家身上,我可也见过了三两回!有豹,虽说咱火正门吃的就是调教玩意的这碗饭,可这玩意毕竟是个野物,身上难免会带着些不干净的玩意。平日里能多留神一点,这就算是给自己添了条性命!”
朝后退了两步,相有豹恭恭敬敬地朝着胡千里一拱到地:“胡师叔教训得是。有豹认真记下了!”
点了点头,胡千里一边就着九猴儿端过来的烈酒洗手,一边朝着垂手站在一旁的相有豹说道:“你也过来洗过了手,这就去议事屋子里候着你师伯过来吧!今儿撞见这事儿怕是还真得认真议过。方才能拿出来个法子!”
朝着远远站在灶间门口朝着自己这边张望的纳兰比划了个‘放心’的手势,相有豹也在那盆烈酒里仔细洗过了一双手,这才跟在胡千里身后走进了议事屋子。不过是片刻之后,已然得了信儿的纳九爷等人也都急匆匆地走进了议事屋子里,迎着站在屋内的胡千里急声问道:“千里,没受大委屈吧?这事儿成不成的都不论了,你可别因为这事儿气着了不值当”
很是感激地朝着满脸惶急神色的纳九爷拱了拱手,胡千里规规矩矩地朝着纳九爷回应道:“劳动师哥操心了,这回我倒还真没受了啥委屈——我和有豹压根都没进猫儿爷家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