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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恼火,却见苏郁芒不慌不忙地一笑,冷淡道:“你错了。”
这大概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谁当面指出他的错处吧。苏董事的脸色又逐渐地青起来,眼瞅着他便要拿出家长作风训人。却听苏三继续说道:
“做苏夫人,根本不需要无上的才华,也不需要惊人的美貌,更不要什么好口才——要知道,我们的常用语根本不会超过两千个词!
至于家族的权势,父亲啊,你已经被母亲的家族掣肘了二十多年,那种苦头,你还没有尝够吗?”
“你……”苏董事嘴角抽动,他仿佛想反驳,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我知道您惦记的从来都不是母亲。”苏三一笑,眼神里居然有悲哀,“否则,您也不会这样地庇护哥哥……”
这次,苏董事彻底地陷入了沉默。周围的人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对父子,统统露出一副恨不得捂上耳朵的样子。我突然想起苏夫人提起“维纳斯的眼泪”时,那一脸的讽刺。那虚无的头衔与荣光,所谓的豪门贵妇便是这样吧,她们是深海底口含明珠的蚌,隔着万千海草看不清也认不穿——直到经历无数大风大浪,待丈夫死去,重孙子孙女满堂,方才敢悠悠地吐出一口气,做个人人称有福的老祖宗。
而那一生的辛苦,便也这样轻轻掩去,只留家谱上的一个苏某氏。
“做苏夫人,只要在我每一个铩羽而归的时候,她都一如既往地信任我,爱我,那便已经足够。我倒是要问问您,在您的一生里,可否有这样的女人?”
“我失去了。”苏董事喃喃道,这一刻,几十年的风霜骤然遍布他的每一寸皮肤。满目山河空念远,日落时分,黎明时刻,他念着的又是谁?
“我只怕你会……”他不再威严,这一刻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温和地做出最后的建议。
“落棋无悔。”苏郁芒平静道。说完,他拉起我的手,两个人面对着苏董事鞠了一个躬。我没敢看他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一声叹息从头顶悠悠地响起,带着无限的沉重与无奈。
风习习从窗户吹来,回到办公室以后,苏三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与陈希罗讨论财务问题。午后阳光给他浅褐色的瞳仁增添一份温柔的光晕。他的神情很是专注,仿佛刚才来的只是一个闹事的亲戚,一个过路的旅人。
在这种时候得罪了自己父亲,岂不是让他更加地偏向自己的长兄?叶景明那凄凉的定论还回响在我的耳边。
“你又何必要去管那样一个罪恶之家?”他悲哀地问道,“父子兄弟,终究不过是笑话。”
我心中的不安越发重了起来,却又不知说什么。一抬眼看到旁边有台果汁机,便惶惶然去按它的键。橙汁缓缓从管口里流出来,很快倒满了杯子。而我依旧是在那里发愣,直到那些灿烂如阳光的汁液争先恐后地从桌面上滑落下来。
“哎呀……”陈希罗看到一桌污渍,忙从旁边拧了抹布过来。我依旧没有知觉似的盯着他擦桌洗抹布,还是苏三发现了我的异常。
“你怎么了?”他把我拉到一边,眉毛微微地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