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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七三年初认识张天琳的。自己从军直属教导队受训出来,就被调到新兵连当了连长,她是高中毕业就接了父母的班,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这所大学校的新学员。
张天琳机敏过人,领悟透彻,还能吃苦耐劳,新兵编班时被战友选为副班长。她办墙报能写会画,演阿庆嫂不用化妆,开会学习踊跃发言,语言的逻辑性还特别强,是部队建设发展可遇不可求的人才。新兵训练最苦的是队列训练,我本想请她出列示范一下正步走,她单能腿臂同步在全连面前走了一个来回,。除了我一个人,连老指导员童晓波也被她那高难度的步姿笑得喘不过来气!
二百多人的新兵连,一半多是女兵,基本上都是干部子弟。有想家哭鼻子的,有受不了苦装病的,这些现象跟张天琳从来不沾边。她的父亲是这支部队的首任司令员,建国后为国防事业呕心沥血乃至今健在的一代儒将。大伯亲自到新兵连视察工作,叮咛我一定搞好伙食,贺婶一句话拉走粗粮换来细粮。伯伯领她回家过星期天,嘱咐我千万不能在训练中苦了他们老首长的千金,还让我带给她一包奶糖。
怪单怪当年,自己根本不知道成*性每个月比男性多那么几天不方便,张天琳和结了我的怨。
新兵训练结束后,张天琳被分配到军直属通信连当了一名话务兵,我也被任命为通信连的政治指导员。在一个连队工作和生活后,她对我的怨气也就渐渐发泄出来了。
张天琳先把吃剩的一口饭倒进我的饭盆里,说不能浪费一粒粮食,后把自己的内裤和胸罩挂在连部玻璃窗前,说我这里晾晒阳光灿烂,更敢把女性生殖解剖图放在我的办公桌上,说知识多了无害处。她能得不能再能了,只要能想得出来的事情,她绝对能做的出来。别说班排长,连长陈艺茹也不敢多半句嘴。她有上将父亲的政治光环,军区司令和政委都亲自到连里来看望过她。自己就是在那段时间学会抽烟的,越抽越苦恼,越苦恼还越想抽,一个月抽了一条“大前门”。万般无奈,自己才斗胆向她的父亲写了一封信。
“指导员,来一个!来一个!指导员!……”
张天琳扯展嗓门喊,一百多人的队伍里数她嗓门高。
训练场上不是耍嘴皮的地方。全连人马在张天琳起劲的鼓动下有节奏地拍起巴掌,大家希望指导员表演一个通信兵的基本技能。
新兵下连刚刚满月,军部的老兵大多认识我,只是一年多没见过我,连家里人都以为我“失踪”了。我们部队有两句顺口溜:“天不怕,地不怕,都怕军直教导队。活阎王,尚仲强,天天练你掉层皮。”在那个政治挂帅的年代里,只有王牌军有块坚持军事强化训练的小天地。不过,坚持归坚持,连排干部集中训练也不会超过三个月。自己能坚持在军直属教导队驻训整整一年,那是长辈们想把我训练成一名军事上合格的兵。苦真苦,乐也乐,跟着尚仲强,学会榆次话,他手下那些当年给毛主席表演过军事项目的各位顶尖高手,也把十八般武艺统统地传授给了我。战士和干部们不了解情况,小看我有道理,张天琳小看我也有理由,论出生日期,她比我整大七天,农历小年生的。
“陈连长,你出个题目。”
“挖坑,竖杆,架线!”
陈艺茹在我们军里是数一数二的通信兵军事技能尖子。她当众单对我毫不客气,这位标兵连长也想考考我。
“陈连长,给我看表。”
说罢,我转身走过去,扛起一根七米长的木线杆,一溜小跑到队伍前。自己一抖肩扔下杆,弯腰刨土,俯身挥锹,挖好了坑,一手竖线杆,一手舞锹埋好土,上杆扎好电话线,顺杆滑下来,接上电话机。
“指导员,不到十七分……”
陈艺茹目瞪口呆地报了时。何止她一个人,这是两个人干的活,标准工时应该是二十五分钟!
“穿上军装以为自己就是兵?”我忍了忍冲天地怒气,说,“你们中间干部子弟不少,军干子弟更多。要做毛主席的好战士,不做单吃父母亲老本的兵。我们从现在开始,按照训练大纲要求……”
“报告,我干不了。”
“张天琳,你能干什么?”
“我能……我能喂猪!”
“那你现在去炊事班报到!”
在训练场上敢打断我的命令,还顶撞了我,除了张天琳,至今没有第二个人。自己一怒之下,未经连党支部研究就调她去当全连唯一的专职饲养员。自己的这个命令,没想到在军部马上炸了“窝”。
“我在通信连她单得去喂猪!”
从处长开始,部长,主任,参谋长,两位伯伯也亲自出面劝导我,全都被我这一句话顶了回去!
自己不怕天也不怕地,因为手里有了“尚方宝剑”:一封张天琳父亲的亲笔信。字里行间,老将军要求一定对她“严格从军”。
吴亮说:“三儿,不要怕矛盾,要学会利用矛盾去化解矛盾。”
杨铠说:“三儿,要因势利导,要刚柔并进,更要以身作则。”
听了两位兄长的细心教诲,我冒雨骑车回到连部。听说张天琳挑担去喂猪,却看见她坐在一地猪食上正在哭天抹泪。从来都没有摸过扁担的她,泥泞路上不小心崴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