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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凉如水,暗色天际薄云缭绕,在这山间更显出一份氤氲缥缈之气。云雾间有一轮圆月明瞑闪耀、若隐若现,莹白色的月光自云际洒落,映衬得御苑围廊下的雕栏玉砌愈发的迷蒙,处处晶莹剔透,仿若琉璃水晶制成。
已是七月中的日子,况且是在山间,夜已不复暑热之气,在如水月色之下四下透出了几分凉意。沈席君手执明黄薄纱披风为立于殿顶高台远望的皇帝披上,然后体贴地立于一旁不再言语。
皇帝仿若恍然自梦中惊醒,转身看了一眼沈席君,才道:“怎么,人都到齐了?”
沈席君摇了摇头,道:“皇上进屋等候吧,诸位大人一会儿便到。”
“哦。”皇帝低低地一笑,复又转身面对高台之下的满眼月色,怅然道,“席君,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沈席君上前几步,与皇帝并肩立于围栏旁,静静答道:“今日七月十五,是先皇后季氏的冥辰。”
皇帝淡淡笑道:“难为你还记得。”
沈席君侧过脸面对君王,亦笑道:“皇上心之所衷,臣妾又岂敢忘怀。”
皇帝不由得笑出了声,半晌之后脸色才慢慢地凝重下来,复又惆怅地一叹:“转瞬,已是一十七年的光景,朕却白发蹀躞、垂垂老矣。呵,也不知道来年到了奈何桥边,莫儿她还认我不认。”
沈席君皱起眉摇头道:“皇上春秋鼎盛,怎说这等晦气的言语。”
皇帝摆了摆手,随意道:“无妨无妨,只是一时心有所感,信口胡诹罢了。”
沈席君不安地点了点头,斟酌片刻,才缓缓道:“眼下皇上还有大事要做,就别想这些事情了。若然他日大计可成,皇上亦可泛游天下,了却皇后娘娘未了的心愿。人生成憾终究难免,皇上还是不要太过在意。”
“朕走都要走了,到头来还要被你个小丫头片子教训?”皇帝带着揶揄的笑意,眼神在沈席君眉间转过,似有所思,“若要说大计可成?呵呵,到时事态会发展成怎样,连朕都想不出来呢。席君,你是朕这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
“臣妾明白。”沈席君怅然一笑,转身一同看向了高台之下的山中夜色,“臣妾当年冒死入宫,本就看淡了个人的生死。是皇上给了席君得以雪恨的机会,臣妾铭感五内,不敢忘怀。”
“这些什么报恩话就不用说了,你我心里都明白,朕要助靖垣即位、你要灭宫氏雪恨,两件事不过是殊途同归。”皇帝看着沈席君的眼神倏然转而凌厉,口吻也不复方才的温存,“但是你要记住,朕就算离开,也会一直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若是有了一分一毫不该有的念头,意图乱我大魏朝政、毁我江山社稷,朕决不会饶了你。”
沈席君浅浅一笑,镇静自若地抬起清亮如初的眸子对上了皇帝泠然的眼神,正色道:“席君当然明白。自两年前皇上提出那笔交易开始,席君就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是辗转承欢的妃嫔、而是冲锋陷阵的士兵,对吗?”
皇帝闻言微微一怔,眼角的轻动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绪微动。许是想起了什么,皇帝叹息了一声放缓了语调,牢牢地盯住了沈席君,低声道:“席君,你知道这些年,朕为什么一直不碰你吗?”
沈席君不明白皇帝陡然提及此事何意,低了头踟躇道:“臣妾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因为你一旦成为了皇帝的女人、或者有了一儿半女在侧,就会失去了置身事外的立场,失去了你冷眼对待眼前纷争乃至他日战祸的理智、失去了破釜沉舟的决断和勇气――那恰恰是朕最为珍惜的。朕见过太多这样明慧睿达的女子因耽于私欲而失去了本我,朕不希望你也这样。”
沈席君叹息了一声,福了福身子道:“皇上洞察人心,席君叹服。席君今日不敢在皇上面前断言来日不会生出半点私欲,但是席君知道皇上……必然已为未来一切可能的变故做了充足的防范,决计不会让这等牝鸡司晨、乾坤颠倒的事情发生。席君有自知之明。”
“席君你……”皇帝的神色有了片刻的动容,许久方点头道,“你这孩子看事太过通透,真让朕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席君,朕到了现在居然开始犹豫,是不是会让你小瞧了去?”
沈席君凝神望着皇帝略带怅然的笑颜,缓缓伏倒了身子,一字一顿道:“臣妾必倾尽全力,不辱使命。”
皇帝深深地看着沈席君决然的眼眸,抬手抚上她的头顶,轻轻一叹。在发间微微摩擦的拇指显露出皇帝此刻的心思异动,然而正待皇帝开口道“只是你自己……”便闻楼台之外高玉福的一声唱喏,是今夜秘召的几位大臣到了。
扶着皇帝在正座上坐定,沈席君转身在次席上坐下,发现了几张并不熟悉的面容。虽然形容各异,此刻却是无一例外的满目凝重。
皇帝一摆手,示意几人一一坐定,径直向着一侧正襟危坐的王兆俭道:“西北边防军队最近有什么异动?”
王兆俭起身抱拳,正色道:“有抚远将军坐镇,代王在表面上不敢有所动作,但是据密探回报,殿下他已然集结了数百人秘密潜回京师,想必是准备伺机而动。”
这时王兆俭身边又立起一人,奏禀道:“臣也查得,这几日皇贵妃数度归家,与宫尚书来往甚密,想来也是在和代王殿下通报什么消息。不过,臣在京城的探子回报,没有发现宫家有人离开京城。”此人面相甚是年轻,举止之间却处处透着精明干练,只是十分面生,饶是沈席君想尽朝中未及而立的官员,也想不起此人是谁。
“如此说来,宫家倒是十分警觉。”皇帝甚是不以为然地笑了一笑,道,“不过连咱们安侍郎也探听不到的秘事,倒也不怎么难猜了。”
沈席君有片刻惊愕,却是没料到此人竟是户部侍郎安若成。此人在外界眼中从来都是户部尚书宫云纬的得意门生、宫氏一党的得力干将,谁想却会在今夜此地出现,竟是皇帝的心腹之臣。沈席君将头转向皇帝,再一次发现自己对眼前的老者,其实并不了解。
“臣以为,此事还是早作警觉为妙。”安若成拿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脑门,缓缓道,“明日之后,太子爷晚一日到京,咱们便少一分胜算。宫云纬此人手段毒辣,叫人防不胜防。皇上,到时候咱们几人可担不起这个万一。”
霍圭在一旁皱了眉,思索着道:“安小弟的意思,是派人出马保护太子?可是以太子殿下的武功,若是随便派个人去定然会被太子所察觉,岂非弄巧成拙。”
安若成勾起嘴角一笑,戏谑道:“霍大人哪,打明个儿起你们几位可就是后党啦,那是与太子对着干的,哪能派什么人马保护?”
霍圭一时语塞,凝了神色看向安若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时在一旁始终闭口不言的暗卫憬歃终于开了口:“安大人可以让卑职前去,卑职有自信不被太子发现。”
“憬歃你怎能离了皇上身边?不妥不妥。”安若成摇了摇手指,侧身对冷眼旁观的皇帝道:“臣倒有个计策,请皇上与各位大人定夺。眼下太子一行尚未入京,不如由皇后娘娘出面派遣侍卫营前去拦截太子回宫一行,此举明为阻挠、实为护驾,最好还和京师军的人闹起来把声势造大,如此这般,我看谁还敢动手。”
刑部尚书余文仪失笑道:“我看安老弟是唯恐天下不乱吧?”言罢起身对皇帝道,“臣以为此计可行,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会让京师军心存顾虑而加快行程。毕竟咱们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掐准时机,保证太子及时回京。另外,让太子殿下看到皇后娘娘对于侍卫营的掌控能力,未尝不有助皇上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