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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明长宴从大月回到中原, 到了冼月山门口,月桂树只剩下枝丫, 光秃秃, 十分难看。
刚走到山上, 一阵清风拂面,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明长宴眼睛一亮, 连忙喊道:“怀瑜!”
他摘下斗笠,三步做两步上前,勾着他的肩膀,又惊又诧:“我以为你走了, 怎么没走?”
怀瑜被他按在怀里一阵搓揉,懊恼道:“明长宴!”
“喊我做什么,有没有想我?”
怀瑜推开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摆, “你好烦。”
“烦什么?别人求我烦我还不烦他呢!”明长宴问道:“李闵君呢,还有那帮小兔崽子去哪儿了?哦, 我想起来了,这个时候都在书堂里上课。行吧,等下课了我去。”
怀瑜道:“你的两个师弟一个月前打架, 滚到山下去, 断了两条腿。”
明长宴愣道:“谁?”
怀瑜哼道:“我不认识。”
明长宴思索一番,又问:“是不是最漂亮那个,还有一个不爱说话的?”
“有一个苦瓜脸。”
明长宴道:“那就是了。明月和玉楼。李闵君这个混账东西, 我早叮嘱过他要好好盯着俩小孩儿,他倒好,把人家的腿给盯断了!”
说了一会儿,明长宴突然道:“你是因为他们俩打架才留下来的?”
怀瑜不肯说话。明长宴不用等他说话,就猜出了事情的原委,他正想说话,怀瑜却已经加快脚步,拐了弯不见。明长宴收回手,挑了下眉。
亥时一刻,怀瑜正准备睡下。窗外,传来了一阵鸟叫。仔细辨别,是夜莺的声音。他不理会,那夜莺叫声愈发欢畅,叫到最后简直成了精了,在窗外喊道:“怀瑜!怀瑜!怀瑜!”
怀瑜站在屋内,思索片刻,决定去看一眼这只成精的夜莺。
窗一开,明长宴坐在树上,腿挂下来,晃了两下,笑道:“你怎么才开窗!”
怀瑜冷冷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到这里学鸟叫,很有意思吗?”
明长宴十分好奇问道:“我看你心情不好才学鸟叫逗你开心的。怎么,你为何猜出是我?”
怀瑜道:“因为鸟不会说人话。”
明长宴打趣道:“那可不一定,你看过《蒲州夜话》吗,一个赶路的书生救了一只小麻雀,晚上的时候,小麻雀变成了娇滴滴的小姐来找他……”
怀瑜见他手舞足蹈的笔划故事内容,一会儿模仿书生,一会儿模仿小娘子,说的绘声绘色,并且,在关键之处,明长宴坏心眼的停了下来。
怀瑜问道:“它为何要来找他?”
明长宴就等他问,双眼一弯,像两条小桥,笑吟吟开口:“自然是喜欢他,要报恩才来找。”
怀瑜又问:“为何又要变成小姐?”
明长宴道:“难不成要变成男人吗?”
怀瑜道:“为何要晚上来?”
明长宴嘻嘻笑道:“晚上来好风流快活,谁大白天的做这事儿!哦,你还不知道后边儿吧,后边儿那个小娘子脱去鞋袜——诶!你别关窗啊!”
他折下树枝,卡在窗口。怀瑜一关没成功,明长宴已经打开窗:“生气啦?那我不说了。”
怀瑜道:“为何要学夜莺叫。”
明长宴双手抱臂,坐在树干,侧着头笑道:“以前有人不开心的时候,我就在她的窗口这么做,她过会儿就开了窗,和我一起打闹。”
怀瑜道:“谁?”
明长宴笑道:“我妹妹。”
怀瑜的手微微松开,他冷哼一声:“妹妹?你也跟妹妹说这些?风流快活?”
明长宴道:“那可不行,我这故事是因人而异,说给我妹妹,自然是小娘子深夜找书生……”
怀瑜仔细听着。
明长宴缓缓道来:“挑灯夜读。”
“原来小雀精是文曲星转世,便传道,授业,解惑于书生,书生自然勤奋好学,悬梁刺股,考取好功名,衣锦还乡!”
怀瑜听罢,凉凉道:“发人深思。”
此时,二人背后传来‘嘎吱”一声。明长宴望去,说道:“明月?这么晚还没睡?”
明月站在走廊,看了一眼怀瑜,又看了一眼明长宴,脸色微变:“大师兄,你怎么在他房间门口。”
明长宴道:“小崽子,我没管起你来,你还倒过来管我了!赶紧去睡,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
明月点点头,又瞪了怀瑜一眼,进了房间。
他刚进房间,这厢,明长宴一个翻身下树,拍拍衣服,朝着怀瑜开口:“走吧,我请你喝酒,俗话说一醉解千愁,不管你有什么烦恼,喝完了就能忘。”
怀瑜盯着他,明长宴突然往前一步,抓着他的手,将他往窗外一扯。怀瑜猝不及防,微微惊讶,他立刻做出反应,轻飘飘落地之后,明长宴夸奖道:“身手不错,干净利落。”
怀瑜回头看,明长宴连忙揽着他的肩膀:“还看什么,出都出来了,别说你还要回去,那也太不给本少侠面子了。”
半强迫性的,明少侠拽着他去了冼月山的酒窖。他虽是天下第一,武功高强,人人尊称一声明少侠,可这位天下第一却从未喝过酒,实在不符合武林好汉的规矩。明长宴不但不会喝酒,还不会闻酒。只在酒窖中东挑西选,左敲右看,耳听八方,眼观四面,最后选中了两坛长得比较俊的酒坛子。手一拎,出了酒窖。
怀瑜思索他方才挑酒时,活像上集市卖西瓜,每一个酒坛子都叩了两下,再贴面用耳朵听听,模样十分严肃乖觉。
明长宴兀自说了半天,发现对方心不在焉,便问道:“想什么呢?”
怀瑜尚未回神,脱口而出:“你。”
明长宴一愣。
随即,他哈哈笑道:“我就在你旁边,有什么可想的?哎呀,小鱼兄,你可真是捡了芝麻丢西瓜!”
登时,怀瑜这才回神,脸色一变:“你!”
明长宴笑的更加嚣张,几乎前仰后翻:“好好好,是我是我,你不用强调第二遍了!”
路过鸽舍,一只圆滚滚的鸽子正站在木笼上头梳理羽毛。圆圆肥肥,趾高气扬,十分臭屁。明长宴道:“它怎么跑出来了。”
怀瑜接过两坛酒,明长宴已经往鸽舍走去。那只对月梳妆,使劲臭美的鸽子,便是小八。怀瑜认得它,只因头一次见面印象深刻,叫他心生疑惑:如此圆润的鸽子如何送信,长得活像个半截葫芦。
明长宴趁小八不注意,一只手抓住了它,将它往笼子里一塞。鸽笼中,还有几只与它体型相仿的鸽子,应当都是天清派的信鸽。
明长宴抓了一把小米,隔着笼子逗鸽子,作势要喂,等鸽子凑近时,又猛地拿开。玩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这才将饲料撒进笼子。
“小八啊小八,每次吃东西你最快,送东西你最慢,我看你也能炒一盘了,下回再光吃不送,我就顿了你!”
小八羽毛一抖,浑然不觉,欢快地啄米。
怀瑜问道:“这些鸽子,你都取了名字了吗?”
明长宴:“那当然,我要是只给一只取名,剩下的会跟我呷醋。不给我好好送信。”
他一顿,突然扯过怀瑜,兴致大发的要给他介绍其余鸽子。
明长宴大手一挥,指点道:“这只是小八的弟弟,这只是小八的哥哥,这只是小八的老婆。来来来,你过来,看这只。”
他指了指旁边的鸽笼:“这只是小八在外面养的小老婆。上一次小八去衡州送信的时候认识的,它就带着这只小母鸽回来要我成全。本少侠总不能棒打鸳鸽,但小八的老婆十分厉害,我也怕那只凶巴巴的母鸽子,所以另外给它找了个笼子。就是不能和它住在一块儿,否则小八的大老婆要啄小八的小老婆。”
怀瑜:……
明长宴说的津津有味,把小八的祖宗十八代以及外面有过多少风流债的破事儿,全都倒给了怀瑜。
怀瑜微微弯腰,指着其中一只问道:“这只叫什么?”
“嗯?”明长宴道:“小八的弟弟。”
怀瑜道:“我知。我问它的名字。”
明长宴道:“名字就叫小八的弟弟。”
怀瑜指着另一只,果不其然,明长宴道:“小八的老婆。”他补充:“就是它的名字。”
明长宴哈哈笑道:“这个鸽舍就叫‘小八快乐的一家’,你觉得如何?先说好,这名字是我们天清派集思广益想出来的,可不准说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