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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院中,围在此的人闻声看去,只见魏轩与江峰一高一矮的两人并列站在道路上。二人穿过人群,正往屋中院里走去。
孙采荷见来人,愣下半晌后,一眼认出了江峰,顿时一阵激动不已,抱着孩子就迎了上去,“阿全……阿全!你可算回来了……”
说着,陡然一番委屈恸然涌出,直坐倒在地上同芋蛋儿大声哭了起来。
江峰见状,反环着周遭围观之人,有些汗颜无地之感。
江峰今日回来本就不光彩,且入村的路上还听了家中一些风言风语,没想着此刻家门口竟围了这么多人,有些束手无策;可眼下媳妇儿与儿子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便是束手无策也不能不理。
“你们这是怎的了?”江峰忙将孙采荷扶了起来,只一眼,又见着儿子带血的模样,陡然一惊,“芋蛋儿他……咋了?怎流了这这多血?”
这一声关怀,孙采荷更崩了委屈,再次大哭起来。然纵算哭的梨花带雨哽咽不堪,孙采荷心里依旧明了。丈夫回来了,她还有何可怕?
孙采荷自觉着背后有了依撑,是以整个人也毫无忌惮,边哭边抬着口气,编着话将楚娇娘要赶他们出魏家的事儿,又推伤刘氏,还故意弄伤芋蛋儿的事儿,全说了一通。脸不红,心不乱。
最后,还一声撕裂的声音喊道:“阿全,你可得为娘,为咱们母子做主呀!”
听后,江峰心底一阵窘迫为难上头,像个被钳制的犯人一样,回头怯生生的看了看魏轩,不敢有任何决定动作。
魏轩早是一脸不怒自威的模样,盯着这一方。
泉州这段时日,江峰吃了不少苦头,别说害得魏轩险些丢了性命,自己也差点去见了阎王,回不来了。
且这几个月的牢狱生活,也是让江峰想通了不少的事儿,但凡自己不能决定的事儿,永远也别自己做主。比如最终那份名单。
江峰到现在都在懊恼当时,他就不该没头脑,自以为是的在牢中大肆说出来。回想几方刀剑逼到他脖子上的时候,他整个骨头都被吓软了。也好似魏轩派了人来救了他。
自此后,魏轩说一,江峰不再说二;魏轩往东,他必定跟随,绝不敢往西。便是这会儿自己家屋里的事儿,他也不敢乱接话插嘴。
孙采荷不识魏轩,见江峰目光投向旁人,脸上跟着疑问道:“阿全,他是……”
“他是……轩哥。”江峰的声音比以往沉淀许多。
孙采荷兀自一阵咯噔,还带着泪光精亮的双眸,抬眼直直将魏轩打量一番,心道:原来他就是魏大郎,果真俊郎有气魄,便同是风尘里回来,他竟丝毫没有江峰的憔悴之色,体魄倒也异于常人。
转而,孙采荷揩了揩泪花,迎上哭过之后的笑脸,道了礼:“轩哥好,你们可总算回来了,弟妹我是孙采荷,泉州人士。”
此妇如此客气,客气到仿佛刚才道说楚娇娘之事的人不是她一样。
魏轩酌量些许,便将此人看了一个透,之后也并无应答。
孙采荷似触了一鼻子灰,暗下带笑的神色一收,心下不屑哼了一声。
堂屋里头,刘氏这才听到有人说江峰回来了,起先没信,后头切实听到孙采荷叫了人,于是忙丢开楚娇娘,忙转身疾步匆忙迎出门口,嘴里喊着:“峰儿!锋儿!”
刘氏三年不见江峰,出来之后,人群中竟没能认出自己的儿子在哪儿,反而一眼将魏轩给认了出来。
魏轩见刘氏,送上凝视一眸。然这一眼如一记刀剑的警告,顿让刘氏大气儿没敢多出。转瞬,刘氏将视线心思转向自己的儿子。
刘氏这方母子相认,夫妻团聚,几人抱头涌哭,好不感天动人,魏轩一旁似围观的局外人,与之一同冷冷观看。
楚娇娘想出来,只今日之事闹得她脚下迟疑了。
小小的人儿顿在屋门口,清透的双眸闪闪遥看人群中让她昼思夜想,牵肠挂肚的人,将心中的颤抖平复平复再平复,可终究抵不过眼泪先行糊住双眼,然后滑落……
魏轩向她看去,抛开刘氏母子们,大步拢近。青灰色的衣衫带着风尘仆仆,无论世间走过多久,早已命定三生那颗心,永远在见到牵肠已久的人之后,涌动颤抖不止,直到两方交连,融合一体。
魏轩不顾身后多少外人,只将所有思念汇聚之后,猛将她搂进怀中,揉入骨髓。
“我回来了,没事儿了,全都没事儿了……”魏轩道说最终的消息。
圈紧的拥抱,勒的极有力道,楚娇娘宛若漂浮的浮萍,在渺茫之后,终有似有一根绳索将她牵入了归途,她亦觉得自己要钻入他的身体里才好。
许久,她抬出红了一圈的眼眶望着想念至死的人,好生去捧了男人消瘦的脸,冒青的胡渣刺着她的手,似一层层的风霜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似穿过蛮荒之地,历经千秋磨难一般。
一瞬的温柔也在她脸上划过,魏轩顺势抹下她脸上的泪痕,扬起一抹清风似的笑容。
可即便他起着笑意,楚娇娘也清楚见到他眉间交织了所有情绪。交织了对她的想念,对她的担心,对她曾夸下海口的承诺,以及最终的破灭,甚至还有他对自己的失望……极其复杂难言。
楚娇娘亦无从道诉,亦是复杂难过,只一次又一次灼热眼眶。
他回来得整好,却又不好……
魏家今日是大事儿连连,先是妯娌婆媳的事儿,还见了血光,这会儿又是魏大郎同江峰两个人儿子都回来了。
在外之人瞧着,一面庆贺魏家一家团聚,一面道着只怕是事儿要闹大了,越发有不少人聚了过来。
好些人见江峰回来,自是问了江峰参军的事儿,问有无当上将领,刘氏等人一脸窘迫,半个字都无回答;有人为了魏轩科考的事儿,考得如何?甚是调侃,是不是又没考上,还劝了劝,别那么在意,回头就当教书先生也挺好。
有人道,当家男人回来了,赶紧把屋里的几个婆娘管管,都闹出血光来了,不见得是甚好事。
人言可畏,一字一句,全压在了魏家。
魏轩眼中温柔的映照楚娇娘的样子,心上却冷冷听到底;回头时,眸中却霎然如冬月飘雪的气候,凝固一片,之后漠然扫顾围上来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