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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观元气大伤后,永道长便自陈罪过,将此番灾祸归咎于修行尚浅,称需回青城山静心修道,就此消失在长安城无数视线之中。
事实上他仍在长安,却在等死。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帝王性情也不过如是:原本将他与纪飞鱼一同派往敌国的布局,眼见是要变了。
一变,他便再无价值,加上通敌嫌疑,唯有一死。
世人谁不在等死,区别只在于姿势。永道长这回没有做瑜伽,也不再想吃肉,阴暗天牢里,他对着一盏青灯诵经超度,以一种无比虔诚的姿态,将那些薄命人一个个回忆过来,最后一个……
他猝然冷嗤——是天煞孤星。
超度本是一种道别,为着卸下心中负疚,这一个却不同。当年他曾精算她的命数,乃货真价实的克亲之命,近日再卜,更添祸乱天下之兆,除她顺应天理,何需负疚?
袒露心声,绝非绿茶|婊所为。陛下来见他,第一句便是:“双星伴月,或有灾祸,紫微星明,以兵救世。”
那姿态十分高冷。
陛下对他的门道素来是信三分、疑三分、虑三分,还有一分看他心情。他笑:“人皆畏死,季方殊甚。”
靳老师的预感没有错。赡思辛诡诈,陛下不指望合作能进行到底,走一步看一步地观察着,谁知拦杀者一波接着一波,终在一次混战中跟丢了人。
赡思辛身边有打手时,找到他便难不倒陛下,出现这种情况,说明他开始孤注一掷。
他到底会选哪条路回西凉呢?
西北边防皆是纪氏天下,即便乔装改扮,凭那几位的手腕,岂容他蒙混过关,虽不能擅离职守,也不过在守株待兔。
突破口只能在东北一线。按时间推算,先行一步的裴梅与纪昭,应已然出关。陛下与拂林王府早有准备,仍未寻到任何破绽。
有人比陛下更了解他的版图,令他倍感耻辱。
这时宁朔将军充当了解语花,道赡思辛反复无常,也许这两拨人质都未出关,他还在等待时机。
靳老师非常非常顺利地……
就又被他大侄子给卖了。
平跃发觉赡思辛对飞云观好似有种执念。他将各地飞云观都打压一番,偏偏放过了浙州的公关总部,真的就甘心这么走了吗?
浙州,浙州,偏偏这么巧,也是她的浙州啊。
飞鱼觉得自己特别倒霉。上回是跳崖极限运动,这回非但天天玩心跳,还发起了高烧,更不幸的是头一遭来了癸水,痛得死去活来,迷迷糊糊感觉在生孩子,抓着一只手就问:“生……了吗。”
千雀机械回复:“保大保小。”
飞鱼一下子惊醒,瞪着眼前人,“当然是保我啦!!”
千雀这才回过神,抱着她喜极而泣:“你终于醒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你就跟我一起去了?”
“……”
身下铺着稻草,四周皆是黑沉,仅几步开外有一簇火光,飞鱼费力辨认,复觉晕眩:“这是哪儿?”
“一处破窑。”
喝完药把完脉,千雀安抚她再睡一会儿,飞鱼闭上眼睛,渐渐闻到一股酒味,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赡思辛席地而坐,递过去一个竹杯,“来一口,压压惊。”
千雀截下竹杯,洒他一脸。
数日前多方血斗,赡思辛为了逃脱追捕,引她二人逃至这酒窖。酒窖除开入口,便只有一个孩童方可钻出的气口,一旦追兵堵住入口、点上柴火,加上这一窖的酒,神仙也难逃。
赡思辛胡乱抹去酒水,满不在乎地微笑:“绝处逢生,多妙。”
追兵来时,赡思世子的酒还没喝完,醉醺醺地趴在窑壁上听动静。窑外共三方人马,一方持炬而来,两方刀剑相阻,三方互不相让,战势胶着,火却由洞内烧了起来……
赡思辛一手灌着一坛酒,一手砸着一个又一个酒坛。酒水流了一地,他将湿润的稻草点燃,隔着熊熊烈火,敬气口旁狼狈咳嗽的两名弱女子。
飞鱼知道他只是在确定一件事:她究竟是被他掳走的,还是反过来利用了他呢。
认为告诉他也无妨,她笑:“我们接着去哪儿?”
“我们”二字终于令他流露些许真实的笑意,然而答案依旧是冷酷无情的——
“地狱,去吗。”
饮罢最后一滴,掷酒坛过丛丛火苗,击中酒窖最深处的酒缸,清水混合碎片流出,显露一条幽长的密道,赡思世子随后便至。
这密道一走,便是整整十日。道中备着干粮淡水,嵌着指路明珠,甚至连漏刻都有,滴漏声回响在幽闭空间里,空灵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