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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先帝显灵这个tag,因其绚烂的神话色彩,风头迅速压过中宫谋逆案与千秋节投毒案,冲上热搜榜第一下不来。
当日国子监钟楼那场大火直冲云霄,全京城都有幸得见火烧云霞的奇景,将其视为先帝显灵之兆,神乎其神地传为“霞衣帝临”。
陛下肉眼可见地不高兴。
偏偏他的臣子们都不爱他,个个都想当中间商赚差价,明面上为他分忧,实则各自打着小九九。
一心想帮皇后脱罪的祁王殿下说:“父皇,国子监一事物议如沸,当初既是中宫谏言,自当尽责平息。”
一心想帮太子脱罪的杜相不同意:“殿下此言差矣,民间风言不理自会平息,又有何惧?然国子监积习未改,不妨由东宫出面,百姓见国之将来,自不会执着于过去。”
这俩将重点转移到国子监改革,还算给陛下留了面子。
先帝留下的一班老臣,则言辞激烈得多。他们从先帝的英明神武,讲到对自己的知遇之恩,最后表明誓死追随先帝英灵的决心。
这些不是来赚差价的,陛下却更为厌烦。他们字字忠心,一字不落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尼玛我才是皇帝,那老头子早死了几百年了!!
陛下处于暴怒边缘,高能预警是一抹嗜血微笑。
而在这时,左中浮又出来写小说了。
左尚书这回化身真相帝:“陛下,臣以为此事系一桩阴谋。璞仪太公主因舞弊案对您心生怨恨,故装神弄鬼以死相报。民间那些中伤您的流言,其目的只在迫您恩赦中宫,纪氏不轨之心可见一斑!中宫谋逆、纪昭通敌,请陛下早作决断!”
众人:“……”
真是不给中间商赚差价的机会啊=_=。
陛下:左爱卿你对通敌是有什么执念吗?
陛下这人是有一点强迫症的,他布的局必须一步步实现,阻碍他的人他憎恶,激他冒进的人他怀疑——怀疑自己被反过来利用。
面对如此贴心的左尚书,陛下十分感动:“左卿见解独到,朕心甚慰。”
陛下甚慰归甚慰,却知道小说般魔幻的真相不能示众——只会越描越黑。于是他甚慰的结果是:“梅务平。”
宇宙第一流量梅寺卿出列:“臣在。”
通敌这样的大案,陛下认为兵部一部还不够,便给左尚书派去一个帮手。梅务平当朝耍大牌:“陛下,人犯还是关押在大理寺为好。”
左尚书:小婊|砸!!
陛下撂下一句话:“自去交接。”
这就是帮着小婊|砸了。
左尚书:我恨!!
兵部大牢。
一万个人坐牢有一万种姿势,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候坐牢,也有不同姿势。诚如已经狗带的唐大学士所言,坐牢亦是渡劫,心态决定成败。他不幸渡劫失败,问斩前心态犹存,作诗总结:“一朝棋错步步非,君臣同往不同归。早知黄泉梦断日,拈花一笑入轮回。”
简而言之八个字:心态虽佳、没带装备。
在坐牢方面,纪六小姐比唐大学士更有经验——她带足了装备。牢中阴寒,她便里里外外穿得暖和,脖子袖口皆围了一圈绒毛,一双小皮靴裹得猪蹄密不透风;牢中少食,她便带了易于贮存的糕点,夜半饿得睡不着舔几口;牢中多蛇虫鼠蚁,她连驱虫的香囊都带了好几个,不忘分给亲哥两个;当然她更没忘给亲哥带伤药,外用内服的都有;她甚至带了一小只绣绷,抽着一团黑线绣起了天鹅。
认为那是两条爬虫的纪五公子:“……”
纪六小姐哼了一声:“不懂别瞎说!!”
她坐在地上,挺直腰板,微微低头,翘着兰花指,以一个自认为优雅的姿势继续绣,眼看作品越来越丑,但并不妨碍她……幻想自己是东方不败=_=。
单看架势与容貌,还算有几分说服力。其中最大的bug在于,真正的东方不败,肯定不会绣一会儿停下来,掏出糕点舔一口再继续。
诶,你也不怕口水滴下来?
纪六小姐自然不怕。正如她神态自若地啃糕点,当口水掉在绣绷上时,她神态自若地以指抹去。那绣线经受不住这样的“润泽”,最终在她指尖褪了色,而她沉浸在创作之中,继续舔着猪蹄上的糕点屑,浑然不觉。
纪五公子低低笑出了声。
纪六小姐放下绣绷,隔着一灯如豆瞪他:“你又想说什么?”
纪昭一脸促狭地微张嘴巴,指指自己的舌头,并不回答。
纪飞鱼眨巴眨巴眼,刚想伸出指头骂他故弄玄虚,就看见了指尖的浓浓墨色,继而联想到舌头上的惨状,气得又尖叫了半炷香。
染色所用虽是天然草木,却加了明矾等媒染剂,闹个肚子也够受的。可气的是对面这人明明早就发现,居然也不提醒她,反在一旁看好戏!!
从前的五哥哥也时常这般戏弄于她,许是心头存了一个疙瘩,她总觉得他变样了。哪里不同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仿佛就算她站在悬崖边上,他轻轻推一把,也能露出这样顽皮的笑容来。
六妹妹打量着五哥哥,不知不觉就入了神,烛光在她鼻尖乱窜,像尾游鱼般活泼,而真正活泼的人,此刻却沉静得不得了。
冬夜无声,两处失意人,这沉静带着同甘共苦的美好,于是他也这般沉静地回望。他心想这目光微妙极了,关怀与疑虑交织,沉淀成浅浅的心疼,却是那日大殿之上,她始终没有给予的。
如同受了魅惑,又好似是不甘,纪昭出言调侃:“怎么,六年不见,小飞鱼竟是更爱五哥的容颜了?”
飞鱼清晰地翻了个白眼:“从万人迷的梦中醒来吧,五哥哥。”
五哥哥摸着下巴,请六妹妹摸着良心讲:“你方才走神,难道不是为美色所惑?”
六妹妹擦干净指尖的墨痕,拿起绣绷继续绣花,懒得理他。
五哥哥径自侧卧在地,过了许久方才出声。他闭着眼睛,梦呓般道:“你这一番奇遇,可曾遭人嫌弃?”